安靜,寨內安靜到不尋常。
凌小蝶發覺到此刻的異常。
雖然她喜歡安靜,但頭一回覺得此時的靜,帶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甚至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緊握著雙拳,深呼吸再深呼吸,但一顆心就是七上八下,沒有一個安穩。
難道是慕容修發生了事情?不可能,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他的武功,但照金虎他們的說法,他的武功不弱,寨里頭沒有一個人可以打得過他,所以他不會有事的。
但是,若李行使壞招呢?例如下毒。
可是,他已經有了防備,應該不會中招才是。
只是,就只是放不下心。
她抬起頭,瞧了在旁的嫣紅跟翠玉。
是慕容修交代她們照顧她的。
李行放火燒藥田那一幕,至今仍清晰。
如果今晚慕容修沒有抓住李行,這會兒她恐怕命喪火海。
慕容修留她們應該是擔心她受到驚嚇,其實他也不壞,真的。
翠玉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等了這么久,再也忍不住了。扯了扯嫣紅的衣袖,以眼神示意。
嫣紅輕輕地搖了搖頭,以下巴指了指凌小蝶。大寨主既然要她們照顧,就不能離開,萬一李行還有伙伴,那該怎么辦?
翠玉也懂得嫣紅的顧慮,但她就是定不下心。
凌小蝶看出翠玉的焦慮,她何嘗不是。
“妳們要是擔心的話,去看看。”不要說他們,連她也沒有想到,內賊竟然是三寨主。
“不行的,我們要保護妳。”嫣紅道。
“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她沒有那么脆弱。
“不行的,要是被大寨主知道我們離開妳半步,絕對會宰了我們。”翠玉焦急的語氣中有著一絲無奈。發現火光之時,大寨主臉上那種驚恐的表情,她頭一次見過。
“他不會宰女人的。”她不覺得他會這么做。
“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是不一樣的。”話一說完,翠玉才發現講太快了。
凌小蝶錯愕不已,他們是這樣子想的嗎?她什么時候成了他心尖上的女人?
心細的嫣紅,瞧凌小蝶臉色不對,連忙道:“叫妳少看話本,妳就是不聽,這種話怎么能亂說。”
翠玉尷尬地笑了笑,“凌大夫,別往心里去。”要她說,有這么一回事,但是大寨主又沒有明確的說,他們的猜測做不了準,萬一弄巧成拙,那可就不好了。
凌小蝶沒說話。
嫣紅使了一記白眼給翠玉。
翠玉一臉無奈,不過就是著急,管不住嘴巴。
而這時候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翠玉連忙沖去開門。
金虎跟小樹子一進屋,不待翠玉發問,金虎道:“李行是想帶走大寨主才下藥的,大寨主說,今天的事就當做不知道。”
“大寨主跟三寨主先前認識?”嫣紅不解。依照以往的相處,看不出來。
“大寨主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三寨主,反正他們之間有恩怨就對了。”小樹子垂頭喪氣地道。
金虎來到凌小蝶面前,“凌大夫,大寨主說了,今晚的事請您守口如瓶,明日他會親自向您賠罪。”
“我知道了。”遲疑了一下,凌小蝶再次開口,“他看起來如何?”金虎跟小樹子的臉色太過沉重,讓她不由得擔心慕容修。
“大寨主心情很不好,在他院子里喝悶酒。”小樹子老實回答。
凌小蝶咬了下唇,做了決定,“我去看看他。”
金虎快步擋在凌小蝶面前,“大寨主看起來很不對勁,怕會傷了您。”他們從來沒看過渾身散發出陰沉狠戾的慕容修過。
凌小蝶聽了更加擔心,“放心,他不會。”平常時候他雖然吊兒郎當,但是該正經到時候,他還是很正經,這一點她相信他。
越過金虎,來到慕容修的院落,他正拿著酒瓶,半躺在坐凳欄桿喝酒,地面上有數支未拆封跟空的酒瓶。
聽到腳步聲,慕容修便知來者何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
這個時候他真的沒有心情去面對任何人事物,只想靜一靜,怎么也沒有想到,都已經避來這里了,還會遇到不想再碰觸的往事。
凌小蝶望著他的側顏,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像是被定住般,無法轉身就走。
雖然他們倆人相隔一段距離,但她竟然感覺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一股沉重的哀慟氣息!
他的內心在哭泣,這樣的他,讓她不知從哪里生來的勇氣,邁步來到他面前。
一個像是負傷的野獸,是不想讓人家接近的,稍一個不注意,她就會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場,但她還是來了。
慕容修見凌小蝶還是走過來,不由得搖了搖頭,也是,如果她要是會乖乖聽話,那她就不是凌小蝶。
抬起頭,他問,“有受傷嗎?”
“沒有。”有所防范,加上他出現及時,她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他喝了口酒,“受到驚嚇?”應該吧。
換做平常,她可能會開口要他少喝一點,但此時說不出口,看得出來他有一種想要一醉解千愁之感。
“吃了安神丸,沒事。”她是大夫,才不會讓自己受到驚嚇。
“真老實。”慕容修撇了撇嘴。不知道她這個古板個性是否天生?
“說沒有,豈不顯得矯情。”她說的是實話。碰上性命之危,怎么可能不怕。
“世人皆愛聽謊言,妳這老實個性太不可愛。”幸好是在民間,要是在宮里,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我是大夫,總不能要死之人,我還說救得活吧。”反正她也沒有想要誰來喜歡她,無妨。
慕容修笑了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謊言可以安人的心。”有時候他寧可活在謊言中,可是,他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一輩子活在謊言里。
凌小蝶聽得出來他話中另有含義,應該是跟他現在的心情有關。
褪去笑臉,褪去正經嚴肅,他心如死灰的表情,是讓人這么的心痛。
深吸一口氣,她自他面前的坐凳欄桿一坐。
慕容修見她的舉止,不由得搖了搖頭,只能說她真的很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