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魂 醫(yī)院,土地
“終是歸于平靜了,還是趕緊做完手上的工作,好讓自己休息休息。這份是孟婆的,這些是城隍廟判官的,這份是黑風寨的,這些是地府居民的,這幾份是山神的。好了,今天也是滿滿當當?shù)囊惶欤佑停。。∴牛窟@小小的一份,差點漏掉了,這個是某某路某某醫(yī)院駐點鬼差的。”十三鬼仔一秒也不想耽擱,整理完就立即開啟全速奔跑模式,心里還感到挺踏實的。想著原來這才是他想要的安寧生活。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份工作原來也可能是‘高危’行業(yè)。
很快,他就來到了醫(yī)院,邊找邊叫喊著:“某某鬼差,有你的快遞,請盡快出來查收。”這個時候,十三鬼仔完全沒有注意就在這醫(yī)院里發(fā)生的騷動。更不會想到這騷動后來會牽扯到他。無論他叫得多大聲,都得不到某某鬼差的回應(yīng)?也不見其他的魂魄。就在這時,十三鬼仔聽到了不遠處有嘈雜聲。心里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把他往聲音的反方向拉。“別過去,別過去”十三鬼仔也一直這樣跟自己說。
整間醫(yī)院就應(yīng)了那一句廣東話了----鬼影都無只。十三鬼仔疑惑地走著,慢慢遠離嘈雜聲音的來源,但還是一直沒找到快遞的主人,他又不想再跑一趟:“怎么辦呢?就把快遞丟在門口?不行,我是一位專業(yè)的地府快遞員。我一定要把快遞送到收件鬼手上。收件鬼不會在聲音那邊吧,雖然我剛才也是沒過去看看,那邊如果真發(fā)生事情,他百分之百會在那里,因為他是這醫(yī)院的駐點鬼差,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呢?”
想到這點之后,十三鬼仔非常謹慎地慢慢靠近那聲音。有吼的說話聲,有顫抖的女聲,也有慢條斯理的男聲。突然,十三鬼仔在轉(zhuǎn)角處看到鬼鬼祟祟的鬼差在偷看著什么,他也在慢慢地靠近。是出于好奇?還是因為想要把快遞送到收件鬼手上?十三鬼仔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因為剛才的沖撞令板車一直發(fā)出吱吱聲,完全無法靜靜地靠近。是聽到板車的吱吱聲嗎?正在偷看的鬼差轉(zhuǎn)眼看向十三鬼仔,同時!孚沫也大喊了一句:“啊!是你!”原來現(xiàn)場的都聽到了板車的吱吱聲。同時孚沫的話音未落,十三鬼仔就聽到另一種聲音。
只見白無常常安猛地向孚沫放出灰色閃電,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雖然都被黑無常業(yè)平一一化解了!但也著實把孚沫和十三鬼仔嚇得不輕。十三鬼仔看向事件的中心,中心就是他剛剛才從惡鬼手上救出來的孚沫,心里還想著她不會是個掃把星吧,怎么她身邊就沒好事發(fā)生。正想著,孚沫也看向了十三鬼仔仿佛在喊著‘救命’。可是十三鬼仔也已經(jīng)是六神無主了,心想:“這次是黑白無常在辦事,就千萬不能多管閑事了。”
“再見!”一句再見就把希望變絕望了。十三鬼仔頭也不回地逃離了現(xiàn)場。留下了更暴躁的白無常、冷靜的黑無常和絕望的孚沫。他不想插足更沒能力插足,滿腦子都是安慰自己的話。
“終于離開那是非之地了,那已經(jīng)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了,我就一員小小的地府快遞員,何德何能插手黑白無常的工作,我和那女鬼又毫無關(guān)系。之前救不了她(當時孚沫是生魂,人間醫(yī)生搶救及時還有生存希望),現(xiàn)在也救不了她。我說得對不對?我的戰(zhàn)友!”十三鬼仔離開醫(yī)院后就一直對著自己的板車自言自語,完全是心不在焉了。通過的幾個路口也都是橫沖直撞的,任由人間的汽車穿身而過。他為什么這么心煩?成鬼已經(jīng)一千二百年了(他本人不知道),為什么還會為一只女鬼心神不定?他自己一直想不通這問題,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他們之間以后會有什么交集。
他不知不覺地回到了土地的家門前,身后還拉著裝滿貨的板車。(對哦,你們還不知道這位土地的名字吧,他叫高達,沒錯!)
“高達!你在嗎?”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土地從右邊的窗戶探出頭來說道。
“我又遇到那女鬼了,她好像還被白無常攻擊,然后我就走開了。”
“你做得對啊。”
“我做得對。”
“那已經(jīng)是黑白無常的工作了,無論她為了什么被攻擊,那也是管不著了。”
“你也是這么認為吧,我也是這樣想的。”說著說著,十三鬼仔慢慢坐在了土地家門前的老樹樁上。而土地還趴在那窗戶。
“高達,你有想過救人嗎?”
“救誰?沒有,我哪有能力救鬼?”
“我說的是救人,不是救鬼。”
“沒有,我認識的人都死了。”
“對啊,我認識的人也早就死光了,那我為什么當時想救她?”
“這女鬼?你是看上她了吧。”
“說什么鬼話。”在駁斥土地說法的同時,十三鬼仔自問著。他也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那是因為什么?以前也沒見你這樣。”
“什么是看上她了?是什么感覺的?”
“我哪會知道,我也沒看上誰。還有,我也只是說說。”
“我也肯定我不是看上她,那么到底為什么我會幫她?”
十三鬼仔和土地進行著沒有答案的討論,雖然不會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他們聊著聊著就有點偏離主題了,從剛才土地去哪干了什么聊到了最近人間有什么新奇的祭品,聊得怎歡。
“我聽說最近有很多外國人都學會燒紙錢了,還進行了魔改,好好地讓外國的地獄感受了一次東方文化的博大精深,哈哈哈。”
“對啊,我也聽說外國地獄還專門派了使團來我們地獄里交流學習,還說我們太繁瑣了,他們當然也不可能懂,這是我們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積累。”
“聽說他們以前也不大會有燒紙錢這一祭奠活動,那么他們的先人是從來沒收到過后人的心意?”
“我也這么覺得呢,不過他們也應(yīng)該會有他們的傳統(tǒng),他們能來向我們學習,我們也應(yīng)該向他們學習有用的東西。”
“也是,現(xiàn)在人間也提倡世界大同,我們也要多交流交流。”
說著說著,他們都笑了,從微笑到大笑。
“哈哈哈,我們是多么的憂國憂民啊。”
“哈哈哈。。。”
“進屋聊吧,我有東西要給你。”
“不了,你沒看到我板車上的快遞嗎?我要走了。休息的時候再來找你。”
“那你等我一下。”土地說完就縮回屋里找什么東西似的,還伴隨著叮叮當當?shù)捻懧暋?p> “有什么東西不能下次給我嗎?”
“好了好了,找到了。”土地手拿著一張紙從正門走了出來。
“這什么啊,我還以為是金銀珠寶呢,這是銀票嗎?”
“現(xiàn)在這年代還有銀票?你給我,好讓我收藏收藏。這是宣傳單。”
“什么?”
“這是鬼術(shù)學院的招生傳單,你也不想一直送快遞吧。”
“一直送快遞有什么不好?我很滿意。”
“你就不想往上爬?我也有認真想過,我到底要不要一直做一名小小的土地。”
“那你想到什么?”
“我想出去看看了,做土地這工作都有幾百年了,我想好好地看看地府。”
“我從來沒想過,這工作能讓我無憂無慮地活著。”
“先拿著,認真想想。如果我去了學院,我們就很難再見了。”
十三鬼仔拿著傳單,拉著滿載的板車匆匆地離開了土地的家,土地高達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說道:“我當然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直當一名地府快遞員,但自從那女孩出現(xiàn)后,你的命運也會隨之而改變。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一定要變強,這就是你肩負著的命運。”說著,土地就坐到了那老樹樁上:“為什么躲在地府這么多年,還是會遇到?命運就無法改變嗎?”
當然十三鬼仔是聽不到土地所說的話,十三鬼仔肩負著的是怎么樣的命運?怎么土地會很清楚似的?
十三鬼仔邊走邊看著手上的招生傳單,心里還是有點抗拒的,因為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做除了快遞以外的工作,更沒有想過到鬼術(shù)學院上學。但一想到與土地就這樣不相見的話就更不愿意,他心想:“就跟他上學去吧,那么我就開始要存點錢了,到時候都不知道能不能半工讀。”
十三鬼仔低頭看了看掛在板車拉手上的小掛鐘:“要快點了,船快要開了,先送到城隍廟給城隍爺吧。”
從土地家到冥河碼頭,一路上十三鬼仔的心里還一直耿耿于懷的,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救孚沫。他深知每個人每只魂都有屬于他的路和經(jīng)歷。但十三鬼仔不相信命運,沒發(fā)生的從來就不能稱之為注定。
懷著失落的心情,他上了回地府的船。怎么又是她啊?十三鬼仔在船里又看到了孚沫,心里有一絲慶幸,也有一點困惑。感覺自己不想再見到她,但見到她后又并不討厭她。明明只是兩面之緣。想到這里,十三鬼仔就隱隱地感覺到自己與孚沫之間有某種聯(lián)系,只是十三鬼仔內(nèi)心很快地否定了這想法。
雖然船在行駛過程中有點小插曲(受到了妖獸的攻擊),但還是平安到達,不愧是永不沉之船。孚沫一行鬼終于是在一號碼頭下了船。十三鬼仔微微地低下頭像是認真看著船底的奇異生物,其實就算他不低下頭,孚沫也不可能會留意到他。孚沫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丟了魂似的,怕著白無常的同時,還怕著其他聞到她甜味的鬼差。
十三鬼仔繼續(xù)在船上等著到達目的地,另一個碼頭----二號碼頭。跟一號碼頭不同的是,二號碼頭只能給地府的內(nèi)部工作鬼員通行。一路上,十三鬼仔的腦海里一直是那位女孩,她到底是誰?為什么事情總發(fā)生在她身邊?為什么總會遇到她?
這些問題,土地高達可能會知道答案。但就算是十三鬼仔也沒有完全了解土地高達,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土地?生前又是個什么人?我們現(xiàn)在要回溯到上古時代,看看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相柳,上古時代中華大地上的兇神,蛇身九頭,巨大得能同時在九座山頭吃東西。長千丈,每個腦袋都猙獰無比,口中有兩顆巨大的毒牙,可以噴射毒汁如洪水。毒液腥臭無比,落到哪里則萬物不生,盡為毒地。這是世間對他的描述,但本來的他不是這樣的,他非常重情重義,本為蛟,生活在漢水附近,無比自在,以水中魚蝦為食,不傷人。
那時,人們依水而居,江河內(nèi)滿是奇珍異獸,常有發(fā)生水患,雖不盡是水中兇獸所為,但也脫不了干系。相柳見狀便暗中保護著人類,常與作惡兇獸發(fā)生撕斗。他有一個壞習慣,就是每次都會把打敗的兇獸丟上岸,意為向人類說明這才是引發(fā)水患有兇手。但這樣子也引來了人類的無數(shù)猜測,有的說他在保護人類,出手制服兇獸,也有說他就是始作蛹者,每次水患都有他打斗的身影。那時目擊他現(xiàn)身的人漸漸增多,對他的評價也逐漸兩極化,有將他奉為神明的,也有把他歸于兇獸。
慢慢地,他的作為引起了河神的注意,河神是相柳的多年好友,雖然知道他真的為人類造福,但他的行動每次都會造成人類的傷亡。河神多次找到相柳跟他商討如何消除誤會,再這樣做更會影響到相柳羽化成龍。在這之后,相柳還是會小心翼翼的,但兇獸作惡,多為突發(fā),怎能處處小心。慢慢地,相柳又回到以前的作事模式了,而重情重義的他也一點都沒在意人類的看法。這讓河神頭疼不已。相柳還有一知己朋友,名叫澤堤的靈龜。相柳與澤堤相識已有千年。澤堤的性格非常安靜,總會在河底靜靜地躺著,有時能躺上十年百年而不動分毫。相柳非常喜歡來到澤堤的身邊和他聊天,當然這其中還會有河神的身影,可是慢慢地他們?nèi)粡囊郧俺ㄩ_心扉的聊天發(fā)展成后來的見面就大吵,而主要起因就是相柳。
“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救人類他們?”相柳非常生氣,氣人類的不明白,也氣朋友的不理解。
“這我們也知道啊!但是你若要人類明白,這無疑會比你羽化成龍更難!”能聽得出,河神非常無奈,因為他深知人類的愚昧。“現(xiàn)在的人類安全沒有開智,只會把所有不能理解的事件都歸為神秘力量。漸漸地他們就畏懼所有的未知!”
靈龜澤堤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們激烈爭吵,他也只字不參與討論,這是為什么?還是說他有什么想法,只是不愿意說出來?
“就算沒開智也能知道是誰救了他們吧!!”
“誰讓你一直有這壞習慣,他們見到你丟上岸的兇獸尸體,肯定會認為是你和那兇獸打架引發(fā)的山崩地裂,而且大多的災(zāi)禍也真的與你有關(guān)系。”
“什么與我有關(guān),如果不是我,死的人會更多。”
“也是因為你,枉死的人更多了。”
“什么是應(yīng)死,什么是枉死?兇獸殺的就是應(yīng)死,因我而死的就是枉死?是誰決定這一切?”
“這是天機,我不可能解得開你的疑惑。但你應(yīng)該也懂這道理,就是應(yīng)死和枉死對人類來說就是天壤之別。而且不論應(yīng)死枉死都因你而你,這就是你錯的地方。”
“是誰判的對錯?你?人類?還是天神?為什么我做了就是錯?是因為我的行為導致人類死亡?還是因為我的行為救的人不夠多?”
“沒有人能判對錯,命也不可能用多少來形容,那怕是一條命都是重要的。”
“沒人能判對錯,那你為什么說我錯了?我就是為了保護那重要的一條命才這么做的!”
“你們這樣子吵下去也不可能有結(jié)論的,對錯從來都是相對的,不可能有絕對的對錯。而且命的重要性也是相對的。”靈龜澤堤終于說話了,一開口就是大道理!
“命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也是相對的?”河神的語氣帶了點震驚。“眾生平等,這世界的命都是同樣重要的。”
“眾生平等,這結(jié)論是基于生命相對于其自身而言的。這世間時刻都發(fā)生著生命的決擇,自命重要的會直接或間接地奪走他們認為不重要的命,無論花草樹木或人鬼妖獸。這就是命!”靈龜澤堤自覺說得太深奧,還在擔心他們會不會聽明白他的真意。
“按你這么說,我是做對了,只要救了人就是好事!”相柳似懂非懂地說。
“不可能,你明明就是間接奪人性命,怎么是好事?”河神立刻打斷了相柳,雖然河神也是沒真正參透靈龜澤堤的話。
“澤堤不是也說了?眾生不可能平等,我在救人,救更多的人才是對。”
“那你這樣就是無視因你而死的人!認為他們救不活了,就不重要了?”
相柳和河神一直激烈地爭吵著。其實從剛剛說完自己的觀點之后,靈龜澤堤就心生去意了,只是還盼著他們會懂這次爭吵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但顯然他們都只會堅持自己的觀點,靈龜澤堤也再沒多說什么,扭頭就向著河的深處離去了,只留下毫無察覺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