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燨忍不住響起了之前被襲擊時，蘇墨瑤受傷后還帶著自己沖出去的模樣，那時她的側臉神情也和現在一樣認真。

　　“說起來，上一次被你救了，我還沒跟你好好道過謝。謝謝啊。”林燨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用道謝，任務要求而已。”蘇墨瑤回道。

　　“能不能不要總是這幅語氣好不？你是什么任務達人么，任務來任務去的。”林燨忍不住嘀咕：“我是真的想跟你說聲謝謝的。”

　　蘇墨瑤手中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他：“明知道我可能還會對你出手的情況下還要感謝我？”

　　“一碼事歸一碼事嘛，你救了我的命，我說聲謝謝也是應該的。至于你想干掉我，那我也只能現在打好關系希順便希望你以后手下留情了。”林燨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嗯，我會考慮的。”沒想到蘇墨瑤居然還真的認真回答了：“但你應該考慮的是眼下先怎么活下去。”

　　“這不是有你當保鏢么，你的戰斗力，我信！”林燨大刺刺地一揮手，上半身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兩條腿搭在床沿。

　　“就算是我保護你，也只是外力，只要是外力終究有不靠譜的時候。”蘇墨瑤視線盯著手中的工具：“平常總是依靠外力的話，等到遇到了真正危險的時候，你就會后悔當初為什么沒讓自己變得強一些。”

　　林燨沒有注意到蘇墨瑤的模樣，雙眼盯著天花板：“但說實話有些人不靠外力就真的一點沒有辦法哎。就像我，總是一邊花著那個爸爸的錢，一邊又想靠自己。可每次想到最后才發現，不靠我那個爸爸我什么都不是，連親生父母都沒有的我如果沒遇到他們連吃上一口熱乎的飯都夠嗆，更不要說是什么林家少爺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逼迫自己一把，受到的壓力還不夠大，所以沒能讓你下定決心去改變。”蘇墨瑤輕聲說道。“人很多時候都是要逼自己一把的。”

　　“得，又回到你喜歡的‘壓力說’了。雖然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但也有可能是有些人靠自己真的是什么事也做不到。”

　　“那只有殘疾人了，你是想承認你自己是殘疾人嗎？”蘇墨瑤反問。

　　“......你這說話的方式跟捅刀子似的，似曾相識啊。”林燨支棱起一個腦袋：“我是想說能力有限。”

　　蘇墨瑤沒有看他，繼續說道：“或許吧，但能力有限對于我們都不適用。我們是混血種，體內流淌著一部分龍血，這些龍血讓我們出生就擁有超越常人的潛力。對于普通人是精英的人放在混血種里可能也只是中等。”

　　“可我看起來像是什么超級精英嗎？十八年里我可是一丁點都沒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龍血。”林燨抬起胳膊捏了捏肌肉，沒有鍛煉過的肌肉軟軟的。

　　“但你確實是爆發了言靈，那種領域連我都做不到，學院里也沒有誰能做到。”蘇墨瑤停頓了一下后接著說道：“雖然我說你不適合戰場是真的，但你也可能是缺乏一個改變的契機。平心而論，比起相信你是個廢物，我更愿意選擇期待你會成為超越我們所有人的人，因為混血種想要對抗復蘇的龍王們，需要一個領袖，歷史上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對于你們的期待我很感動，也感覺到你們有那種肩抗沉重使命的樣子，但說實話我還是很難把自己代入進去。”林燨撓了撓頭：“屠龍打手我還能想象一下，屠龍領袖就夸張了。領袖一定要獨當一面吧，我不太合適，我還沒高中畢業呢。”

　　蘇墨瑤轉過頭，看著林燨。原本對這樣怎么說都不求上進的家伙，她雖然不至于當場發怒，但肯定會在心里將他劃進“無藥可救”的行列之中，從此不在廢話，任務結束后一拍兩散。但看到這個大男孩略帶歉意的表情，她的腦海里閃過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呆滯臉龐上的淚痕。她見過不少類似的人，這樣混吃等死的家伙們心態上早就是躺平狀態了，哭泣對于他們來說是經歷過孩童時期就被封存的狀態。可那天夜里蘇墨瑤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充斥著領域的悲傷，她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的悲傷可以如此強烈，像是海潮一樣要將其他人吞沒。

　　那是血之哀嗎？蘇墨瑤不清楚。但就像是現在看著林燨無法想象到他還隱藏著那樣巨大的情感一樣，她也不知道林燨此刻廢物的外表下是是否真的有她所提到的可能性。

　　“所以你才和那樣的人做朋友。”蘇墨瑤忽然有些無厘頭的輕聲說道。

　　“什么朋友？”林燨一愣。

　　“和你一起上網的那個。”蘇墨瑤說：“中國有句話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雖然意思不同但也可以理解為從一個人所結交的朋友就能推測出他自己本身的性格一樣。”

　　“你是指路明非？”林燨明白蘇墨瑤在說誰了。

　　“他在我進來時抱著腿縮在椅子上，看起來像是無家可回的....小狗。”蘇墨瑤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這個有點像罵人的詞，但她沒找到更好的形容詞。

　　“可他實際上并不是無家可歸，只是不敢向暗戀的女生表白罷了。你和他做朋友，是因為他身上看見了自己。”

　　“首先我必須聲明，我可沒有不敢向暗戀女生表白！其次，你怎么知道我們聊了什么？！”林燨一小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諾瑪可以黑進你們的電腦不被發現，你們談話的時候耳機還掛在脖子上，所以我其實聽了很久。”蘇墨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里有著黑色的小耳機。

　　“怎么你們這種性格的人都喜歡偷聽啊？！”林燨想到了楚子航也是默默坐在一邊悄咪咪聽了很久，這兩人怎么回事？

　　“我沒偷聽，只是為了任務需要，時刻確定你的狀態。”蘇墨瑤說。

　　“那你別移開視線啊！你心虛了！還敢說沒有偷聽！”林燨反駁。

　　“........”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可能是對的。”林燨嘆了一口氣，屁股扭了扭，頓時充滿彈性的床墊帶著他的身體上下抖動。

　　“我要指正你一下，路明非的家也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他的父母是考古學家，聽說常年在外，所以他從小就寄住在叔叔嬸嬸家，已經很多年沒見面了。”林燨雙手撐在兩邊，仰頭看著頭頂的罩燈：“他父母應該是不差錢的，路明非也說每年都會寄生活費到叔叔嬸嬸家。可你也看到他那個樣子了，自己兜里都沒幾個硬幣，上網費還得讓我請，有人請個營養快線都會樂呵呵跟著。我見過他叔叔嬸嬸一面，我不好形容，但你要是也見一面就明白為什么路明非父母明明都給他寄了錢他卻還是窮鬼模樣了。”

　　“我明白。”蘇墨瑤點了點頭。

　　“總之路明非的父母看起來不關心他，我親生父母以前也沒見關心我，我倆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蠻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