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練地躲開小女孩憤怒的大嘴，動作像極了訓練過的警犬一樣。能巧妙閃過她那鵝黃色的牙齒，又能把僅剩的肉絲給送到她嘴里，任由小女孩不經咀嚼地吞咽下去，即便我知道她不用吃任何食物，也像完成任務一般做這件事。
每天都重復地做著，每天。
做完這件事，我不禁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又開始了日常抱怨，食物又少了，飲用水也少了，自從我遇到妹妹之后。我每次清點食物，總是比預料中的更少。
我是在一間廢棄屋子里搜刮食物時發現的妹妹，她被關在一個封閉的柜子里面。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她救出來。當時她扎了兩個可愛的沖天髻，臉色蒼白，模樣精致得像洋娃娃。我看著她，她看著我，一口鵝黃的牙齒使我猝不及防，還好我憑借三個月的經驗躲過去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像人一樣的東西，張口卻要咬我？我是很生氣的，轉身就走。
“哥，哥哥……”
我絕對不是兩眼放光的妹控，我是覺得她還能有救，畢竟是會說話的！你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找到一個會說話的人有多么困難嗎？
不過，我是不是應該慶幸一下，小女孩叫的不是叔叔？
上次遇到一個會說話的男人，還是在三個月前，他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救救我！”我看著他在地上掙扎的模樣，實在不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我幫助他解決痛苦？還是要幫他解脫呢？我陷入了沉默并注視著他。
后來我還是幫他解脫了，因為他也想咬我。
我那個時候抱緊雙手，渾身顫抖的樣子像極了落水的哈巴狗，眼睛里彌漫了恐懼。
這和殺雞一點都不一樣好吧？雞還會掙扎一下，這個男人只要打破頭顱就會倒地，再也不會醒來。當時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晚上吐了三個小時，全身癱軟。
這不能怪我，真的。
可能是在那封閉的地方呆久了，妹妹有些癡呆，常常流露出迷茫和恍惚的神色，我背著她走了至少一公里，還要防止她咬我的背，特意綁了一根布條在她嘴里。
我該不會，救了一個傻子吧？
“吃飽了嗎？”
“嗷！”
“你，能不能再說一句話？”
“嗷！”
“我說，妹妹……”
“嗷！”
好吧好吧，沒法交流了，你自己坐著玩吧！我把妹妹綁在輪椅上，每天推到樓頂去曬太陽，算是去去濕氣，我的衣服也是這么掛的。
屋頂的視野很空曠，周圍沒有任何高樓，已經趨近于城市邊的建筑，和周圍的房屋也沒有接壤，看起來是那么格格不入。我還真感謝哪個土豪鄉紳，生前蓋的大別墅，給我提供了這么好的庇護所，
我花了四周的時間，朝九晚五，早出晚歸，像一個兢兢業業的國家公務員，從各個地方搜羅了一些鐵片，玻璃。我絕對沒有從別人家直接撬！
我用鐵斧在屋頂四周打了深深的凹槽，把零散的玻璃嵌進去，拼接起來，最后高度接近一米。還用余下的塑料搭了一個簡易的雨棚。
把妹妹晾在屋頂后，我走到了樓下查看情況。房屋四面被從周圍收刮來的鐵皮緊緊包裹，除了留出窗戶的孔洞，其他地方全是生銹的痕跡，每到千瘡百孔我才會修理一次。
“鐵柵欄，嗯，安全”
“大門，嗯，安全?！?p> “大蒜，額，湊活用吧。”
日常檢查一遍之后，太陽下山了，關上所有門窗，拉上窗簾，點上蠟燭。
“好啦，我去接妹妹！”
“嗷！”
“……我說你咋這么犟？你要是再叫喚，我就用臭襪子堵住你的嘴！”
“……”
我就喜歡妹妹這一點，只要一罵就會聽話，完全不是熊孩子。
就在這時，窗外開始出現窸窣的聲音，像是老鼠竄進谷倉，蟒蛇穿行灌木一樣的聲音。同時還有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我用瓦楞紙遮住了蠟燭的光線，再加上密實的窗簾，燈光應該難以透出去。
我躡手躡腳地推開墻上的小孔，一股濃厚的臭味撲面而來，比那放了三四天的隔夜飯還有臭。我現在已經習慣了，第一次聞到這味道，我連膽汁都險些吐出來。
妹妹疑惑地望著我，每到這個時候她會變得很安靜，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應該做什么，我甚至只能做到最簡單的消遣。
如果自言自語是一種能力的話，我應該是這個領域的巔峰吧！
通過這個小孔，我看到了街道上的局面。路燈僅有一兩個還在閃爍，時不時發出刺啦的聲音。從房子里面、下水道中，爬出了幾個怪模怪樣的“人”。
或許那并不能稱為“人”。
街道上目前只有五六個“人”，頭發散亂，瞪著生銹硬幣般的眼睛，漆黑的眼珠都快跳出眼眶。殘缺不全的顱骨不知道受過什么撞擊，它們表情扭曲，時刻都在抽搐，全身散發著腐臭味。有的身上插著小刀，鐵片，玻璃渣。臟器掛著直腸從肚子一路拖行，看著極為恐怖。
會跳的叫做粽子，會叫的叫做狗子，這種沒腦子會跑的，我叫他們尸人。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出現，更不知道驅使他們行走的動力是什么。尸人就像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魔，不斷報復著人類社會。
我沒有膽量去捉一只回來研究，況且我也不懂什么生物基因工程，病毒病理。
“??！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放心吧妹妹！”
“嗷！”
從暑假開始的那天，世界就變了樣子，變得那么陌生，那么無情。也正是那天，世界上展現了所謂的一種，叫做人性的東西。
六月，這是一個讓人碎碎念的日子，不僅代表了消夏，還有昏黃落日的美感。更重要的是那如狼似虎的學生大軍。
不過，還未開始享受暑假的樂趣，他們就體會到了來自地獄般的寒冷。
Z省，T市
正午，天空灰暗，遠方的云層彌漫著令人心驚的黝黑。
“老李，快收網嘞，莫看到大雨要來嘍！”老張催促著對面小船的漁夫。老李緊皺眉頭，用力吸了口旱煙，最近的收成并不是很理想！
如果是往常，就算是旱季少雨，網中的獵物也能吃上一兩天，可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兩只不小心落網的倒霉蝦蟹。老李還想再繼續等等，哪怕網到一只細小的豆腐魚都能應付今晚的伙食。
這時，海上生變，突如其來的大風卷起了數米高的巨浪，海面似乎涌動起來。
“老李！快走！大潮來了！”老張連網都來不及收，直接拋棄了糊口的工具，拼了命的掉頭轉向。
老漁夫劃船用槳，速度可不比機動慢多少。
老張沒有深入海域，很快就到達了岸邊。剛一下船，一個大浪撲打在他的后背，讓他在砂巖上翻滾了十幾圈。待他搖晃著站起來，身上已經掛滿了血液。饒是他打漁數十年的經驗，也沒見過這般景象，張開的大嘴不停抖動。
“天哪！”
身后的海面掀起十幾米的大浪，正從不遠處呼嘯而來，潮汐退后了數百米，已經脫離了正常界限。磅礴的大雨緊隨其后，漩渦增生，龍卷風咆哮，宛如世界末日來臨。
短暫的震驚后，老張手忙腳亂地逃跑，這種巨浪之下，他已經毫無辦法。他知道，無論他跑得多遠，都不可能逃出這個范圍。他清晰地看到，老李的漁船在肆虐的風暴中被撕扯成片，更別說那個年紀一大把，身體還不好的老匹夫！
“轟！”
出乎意料的！海浪來得如此之快，瞬間淹沒了老張的身軀，并沖刷著老張不斷向前。在那前方，卻是已經被大海摧毀的防浪石殘渣！
“砰！”
紅色擴散，老張漸漸失去意識，他感覺到體內的什么東西流出了自己的身體。
這次海嘯席卷范圍之廣令人膽寒，T市的一個區完全被海嘯所淹沒，數萬人頃刻間無家可歸，死傷無數。而海嘯過后，誰都沒有注意到，一種淡粉色的物質靜靜漂浮在海面上。
緊接著，H省，L省，J省等地區都出現了相同的海嘯，沒有人做好準備迎接災難，海嘯幾乎摧毀了人類的意志。
海嘯來得很快，去得更快。它僅僅在陸地上停留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便向大海的后方退去。若不是地面上殘留的房屋碎片，隨處可見的人類尸體，可能連海嘯來過都無法證明。
剛剛面對了死亡，下一刻將迎來新生。
碰巧躲過災難的人們精疲力竭地從高處冒頭，潮汐恢復了，海面是那么風平浪靜。
活下來的人類頹然地坐在巨石上，并沒有劫后重生的快感。
正當此時！老張抽搐著站了起來，身體不規則地彎曲，腹部出現碗口大的破洞，血液已經流干。空洞無神的雙眼盯著巨石上的幸存者，綻放出驚恐地笑容。
“砰！砰！”
劇烈的響聲令我從夢里驚醒，這個像是鐵柵欄的哀嚎，我拉過一點窗簾，小心翼翼地看向外界。
“是哪個房子又被破壞了？讓我來看看！”
“哐啷！哐啷！”
不對吧，附近應該只有我這里有鐵柵欄，其他的都被我拆掉了！
我那不聰明的大腦瞬間宕機……
臥槽槽槽槽!這特么是我家的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