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倚跟著地址來到一個建筑前。
橢圓形的筒樓,外圍是仿佛泡沫的藍色結構。
遠遠看去,像是一個水族館。
從通道進入,越過長長的走廊,她來到一個開闊的房間。
房間的天花板數十米,和筒樓齊高。
一個華麗的吊燈高高地釋放光芒,經由墻壁的鏡面反射下方。
這里有蝴蝶標本,有水晶制品,但最多的還是一個個圓柱形的石英艙。
艙內藍色的液體中,漂浮著一顆顆人類大腦。
房間中間,有一個人正在靜靜看著她。
這人想必就是通過蒼蠅和她通話的人,但蘇倚看到這人的相貌,卻覺得,自己之前的期待是白瞎了。
她還指望能看到一個正常人類。
而她眼前這個人,身材高挑,四肢消瘦,滿臉褶皺和老人斑,還帶著一副老花鏡。
這都是正常人的特征。但他的腦袋和那蒼蠅一樣不正常。
這人的腦袋極度膨大,并且在后方明顯破開了顱骨。
幾十顆人類大腦在他后腦漂浮,以某種絲線相連,大腦們下方有金屬色澤的底盤。
“啥造型啊,挺別致啊。”蘇倚評價。
那人卻伸手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蘇倚不要說話。
老頭伸出手,一個小機器人走過,頭頂著一個注射器。
注射器的針筒不透明,但外壁卻有燈柱顯示畫面。
那是一個dna雙螺旋的畫面。
他取走針劑,從眼睛狠狠戳進去。
活塞推進,某種物質沿著針管注入他的體內。
老頭丟掉針管,滿意地閉上眼睛。
蘇倚注意到,他背后那一連串大腦,在末端,開始生長出一顆新的大腦。
“你給自己改造出一個核酸讀取器?”蘇倚問。
老頭睜開眼:“看來你的知識很豐富。”
“術業有專攻罷了。”蘇倚說,“這就是你的倚仗?依靠這種方式提高腦力?我不覺得這會比計算機更有優勢。”
老人只是動動手指。一個椅子滑到蘇倚身前。
“坐。”他說。
“主人都沒坐呢,不合適。”蘇倚說,“你能解析游夢的數據?我聽說它們有一顆由計算機組成的行星。”
老人微笑:“如果我可以,你會雇傭我嗎?”
“那要看你的薪資要求了。”
“我不要錢。”
蘇倚呵笑一聲:“猜到了,你這個年紀,這個形態,怎么也不會像是個求職的人。但你卻在求職中心布有耳目,主動和我接觸,還不要錢。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對你有幾分興趣而已。”
“我不否認我的年輕漂亮,不過你這個樣子看起來走路都費勁。”
空氣中傳來翁鳴,蘇倚看向聲音的方向。
幾只蒼蠅抓著幾個報廢的機器人,將機器人扔到蘇倚面前。
老人說:“這是游夢的耳目,它們居然在跟蹤觀察你。能讓游夢如此關注,你有什么不同?”
蘇倚說:“只是個想毀滅箱民制度的箱民而已,并且之前還不幸落入了游夢的陰謀詭計中。
她看著那幾個機器人:“它們用攝像頭看著我不就好了。”
“因為在那個破敗的人才中心,游夢并沒有監控的工具,它們的攝像頭在那活不過兩天。”老人說。
“你好像很了解游夢。”蘇倚說,“你是什么人?”
老人說:“我叫歐安。”
“不認識。”
“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藝術家而已。”
“哦——嗯?”
蘇倚退了幾步,雙手提起半截。
“不必那么緊張。”老人笑。
“你沒有惡意?”蘇倚幫老人說完后半句,“你們炸星的時候也沒惡意。”
“看來,這位小姐對藝術家有很深的成見。”
“我之前才被藝術家劫持過。”
“請放心,我是真正的藝術家。”
蘇倚皺眉:“真正的?之前那伙人我看也不像假的。你不炸星嗎?”
老人呵笑:
“有兩種閑人。一種是物質跟不上思想的人。他們窮困潦倒,卻自覺精神崇高,懷抱著除了夢想什么也不剩的精神食糧,憤懣地對待這個世界。
“另一種人是物質早已超越需求,他們會放棄追求物質,而追求精神的境界。
“這兩種人某些時候會表現的有些像,可憐的第一種人偶爾會覺得自己貼近了第二種人。卻不知道他只是落在了第二種人的陰影中。”
蘇倚說:“你想說自己是第二種人,而有些藝術家只是徒有其表的第一種人?看來我對藝術家的自大認識得還不夠徹底啊。”
“你喜歡帥哥嗎?”
“你思維的跳脫令我驚嘆——喜歡。”
“那么如果你周圍都是帥哥,你還會喜歡嗎?”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有那樣的環境。”蘇倚說,“果殼箱里倒是能實現,或者用血肉工廠,但我沒興趣。”
“為什么沒興趣?”
“我喜歡真實的東西。”
“什么是真實?”
蘇倚有些煩躁了。
“你不像是應聘的,倒像是面試的,還是壓力測試。我來這可不是為了跟你聊這些玩意兒的。”
“你想要一個會分析數據的人。”
“沒錯,讓我們直入主題——你到底行不行?”
“你如果想要一個精確的分析,要某種數據表格,那我不行,也沒興趣。”
“那我也沒興趣,再見——”
“但如果你是想窺得數據中的秘密,我想我可以幫你。”
蘇倚皺眉:“我不理解。”
“我靠通感和直覺理解數據,有時候比計算機效率更高。”
“聽起來很玄。”
“那是因為你不理解真正的藝術家,我跟你講——”
蘇倚連忙止住老頭的話頭:
“所以你說自己很牛逼——那你到底為什么要幫我?憑借興趣可不夠說服我。”
老頭沉吟了一下:“但這確實是興趣。我有種直覺,你可以成為一件美麗的起爆點。”
“美麗的啥?”
“我想完成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而你,我覺得是很關鍵的碎片。”
“你想炸了游夢?”
“毀滅只是一種手段,我并不是必須要爆破。”
“一嘴毛啊……”蘇倚喃喃。
“你說什么?”
“沒什么。”蘇倚苦哈哈抱怨,“我說我現在不僅要給游夢出謀劃策,還要雇傭藝術家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