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修煉的安陽被吵鬧聲驚醒,已經停下的昏暗馬車里,熟睡的胖男孩也猛然坐了起來,將身后兩把巨斧握在手中。
安陽掀開厚厚的窗布往外看去,只見到處都是火把,整個隊伍現在處于一個兩邊都是樹林的官道上,前方某個馬車上扎滿了箭矢,一個個騎兵手持弓箭往路邊黑暗森林的某處射去,發出一陣陣慘叫聲,而隊伍的某一處也傳來打斗的聲音。
“呼!”
一個人影忽然鉆了進來,安陽欲拔刀砍過去,而呂湛一對巨斧已經劈了過去,被對方接住,讓兩人一驚!
“是我!”
人影張口說話,是任一燦的聲音。
二人聞聲一愣,放下手中武器齊聲喊道:“師兄!你什么時候出去的?”
“小聲些,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得到了消息!”
任一燦沒有解答兩人的疑問,持劍坐了下來:“隊伍中有眼線!”
胖男孩緊張兮兮的問道:“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高個男子思索了下說道:“靜觀其變,連尊者都沒出動,看這情況估計只是試探,持續不了多久”
然后三人就安安靜靜的待在馬車內,隔窗聽著傳來的打斗聲。
外面不停的有各種聲音響起,箭矢射中人體后發出的慘叫聲,不同武器交擊的聲音,馬蹄踏地奔跑的聲音,張將軍指揮怒喊的聲音,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安陽感到一陣緊張。
雖然之前殺過不少兇獸,可那都是與兇獸之間的戰斗,感觸不是很大,就算是前幾日在小鎮,見到的也只是已經全部燒黑的尸體,而且那時太過悲憤,并沒有太過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可是現在聽到的感受的卻是最真實的人與人的廝殺,這不是一般的恐懼,是高級生命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對同類的敬畏之心,讓才不滿十二歲的少年微微有些顫抖。
看著旁邊兩個緊張害怕的男孩,任一燦只是在心底默默的嘆息的一聲,并沒有出聲安慰。
這個過程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必須自己學會適應,克服恐懼,在這個南方戰事正酣的國家,他們后期面對的可能會更多,甚至尸山血海都不會少見。
而他則是將手中的長劍一會兒緊緊握住,一會兒松開,又握住,又松開......
果然如高個男子所料,沒過多久,外面的打斗聲就停止了。
此刻外面的天色也蒙蒙亮,馬車里面的光線跟著明亮了起來,兩個男孩相互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的臉色都不是很好,有些慘白。
安陽輕微將馬車的窗布掀起了一條縫隙,看見外面的火把已經被熄滅了很多,只剩零星幾個還在燃燒著。
而已經結束戰斗的騎兵們,開始打掃戰場,只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體被整理出來擺放在一起,有一些估計是夜襲人的,被扔在一邊,有人在他們身上翻找著什么,還拿著筆和紙,寫寫畫畫,不知寫畫了些什么內容。
看到這些,安陽手心攥得很緊,指甲扣進了肉里面都毫無知覺,雙眼低垂,眉頭緊皺,一副不忍的神色,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呼吸有點跟不上。
然后又看見,在路邊被擺成一排排的尸體旁邊,站滿了從戰馬上下來的騎兵,全部低頭注視著地上“睡熟”的戰友,一副悲憤之色,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張禮科將軍,拿了一陶罐酒水,大聲說道:
“你們都是帝國的好兒郎!戰死沙場是軍人最好的歸宿,你們獲得了軍人的最高榮譽,你們的名字將會被刻在梵相城的榮譽柱上,你們的子女親人將會得到帝國最妥善的優待,你們沒有完成的使命將會由我們這些茍活下來的人來繼續,我們必然不負所托!”
張將軍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直接仰頭,對著前方遙遠的天空大喊了一句:
“為同袍送行!”
然后將手中的酒全部傾倒在地上,摔碎了陶罐!
“為同袍送行!”
周圍站著的兵士,集體怒喊了一聲,個個憤慨激昂的臉上甚至有淚水劃過,馬車內也傳出了輕微的呢喃聲。
做完這些后,他們翻身上馬,回到之前的隊列,只是有些地方明顯空了出來,是那些再也無法歸隊的英魂。
長長的護送隊伍又動了起來,馬車外傳來密密麻麻的馬蹄聲,馬車內三人面色沉重,都沒有說話。
高個男子渾身氣息內斂,那把被其握來握去的長劍又平穩的放在盤坐的雙腿上,雙眼緊閉,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陽揪著的心情終于慢慢放了下來,而那句“為同袍送行”卻在心里回蕩個不停,第一次真切經歷戰場的慘烈,雖然只是一次小規模的戰斗,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
原來這個天下真的不太平。
在小鎮時,安陽早就聽說帝國與大虢爆發了大規模戰爭,很多附屬的王國紛紛倒戈,導致南部許多領土已經陷落。
梵相城作為帝國西北部的重要戰略要地,為了防備西邊的大涼,在城里駐守有二十多萬大軍,讓大涼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一直在安啓鎮生活的他并沒有被戰火波及,也沒有體會過戰爭有多么殘酷,每天聽那些去過梵相城回來的人說,又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土地喪失,聽到這些后,他們也就悲天憫人,口誅嘴伐下萬惡的大虢而已,事后該干嘛干嘛,感觸并不是很深。
可是現在,剛失去親人的他,親眼目睹,親身經歷后,除了死在眼前的慘烈兵士讓他觸動很大外,那些已經得到親人逝去的消息和即將得到消息的人們的心情,他感同身受,最主要的是,外面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是為了保護他和旁邊的兩位而死。
而他與他們并不認識,他想不明白。
剛經歷痛心事的安陽有些多愁善感。
此時,晃蕩的馬車漸漸趨于平穩,說明前方的道路平坦了起來。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兩邊盡是樹林的官道走了出來,前方一座城池的輪廓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路上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已經化了很多,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積水,翻滾的車輪子將馬車兩邊淋上了一層灰色的泥點子,騎兵的馬蹄將地上的泥巴濺的到處都是。
經過一夜的奔波,整個隊伍已經疲勞不堪,人困馬乏。
馬車內的高個男子掀開沉重的窗布,看了看說道:“前面就到樂清城了,到那里后,現在這波人馬將會就地休整,再由高坤將軍率領的隊伍護送我們,到時估計會耽誤一段時間,你倆可以進城里看看,散散心。”
“是,師兄!”兩人應聲答道。
沒過多久,隊伍在樂清城的外面停了下來,不遠處是整裝待發的騎兵陣容,還有正在捆裝補給的馬車。
安陽與呂湛兩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伸展了下身體,展目望去,只見一群人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最中間的是張禮科將軍和一位披甲執劍的陌生將軍,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飽經霜雪的臉上五官如雕刻的一般,棱角分明。
見他倆下了馬車,慌忙上前,向并排而立的二人,雙手抱拳,小聲道:“拜見二位尊者,末將高坤,負責下一路程的護送事宜,不知有何吩咐?”
呂湛看向前面之人,呲著個牙,回了一禮。
安陽有樣學樣,跟著抱了抱拳。
“見過高將軍,我們需要兩匹駿馬!”
高坤向左右吩咐道:“來人,備馬!”
隨后兩匹馬被牽了過來,正在這時,高坤身后一位身穿帝國官服之人快步走來,向安陽呂湛施了一禮,有些顫抖,低聲說道:
“見過二位尊者大人,下官樂清城城主南羨山,見到二位大人榮幸之至,不知有何可以效勞!”
“不用麻煩南大人啦,我倆也就進城隨便逛逛!”
呂湛大大咧咧的回了一句,打算與安陽翻身上馬,往城里行去。
誰知說話顫抖的南羨山,聞言露出激動的神色:“感謝二位尊者大人照拂樂清城,下官早已備好儀仗,恭迎尊者進城!”
呂湛朝神色一愣的安陽眨了眨他那雙不大的眼睛,故作老氣橫秋道:“南大人,不用那么麻煩,我們的身份暫時不方便公開!”
身穿官服的男人,眼珠一轉又道:“下官知曉,尊者大人體恤下民,不愿勞師動眾,讓下官心悅誠服,不過吾有一女,有幸與二位尊者大人同齡,對城內諸多情況頗是熟悉,可否讓她跟在身邊,聽候差遣!這樣也會讓二位大人方便很多。”
呂湛朝安陽望去,見其眉宇間的悲愁之色濃郁未散,于是擠著雙眼,笑道:“行吧!”
南羨山聽到后,大喜,朝后面人群喊了一聲:“汐兒,速度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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