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四字,守廊女子便不再言語。
而任一燦多帶一人,破壞規矩的事情她也不管。
安陽看了眼輕紗遮面的女子,略顯詫異。
這女子竟然是尊者!
只是有遮擋修為之物,看不透。
高個男子輕聲嗯了聲就拉著臟兮兮的少年繼續前行。
守廊女子的目光在持劍男子身上逗留片刻后又將簾子拉了上。
搞不清楚這是何地的安陽,出聲問道:“師兄,這是哪里?”
“帶你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先。”
“澡堂子?”
“算是吧!”
什么樣的澡堂子需要尊者看門。
還是個美貌女子。
“真不愧為帝都!”
少年暗暗想道。
高個男子仿佛經常過來,順手拿了兩個黑紗斗笠后,輕車熟路般帶著安陽直接上了六層,中間遇到幾位同樣戴著斗笠之人,全是身具修為。
這讓少年暗暗咋舌,這澡堂子真厲害。
六層入口處有專人接待,赫然也是一名身具修為的女尊者,但修為卻屬于微末之流,才二百來丈。
兩人在此沒等多久就被引到一房門處,門上掛著一個寫有“清”字的雕花木牌。
“去吧,好好洗!慢慢洗,將晦氣洗干凈,換洗衣物和清潔之物里面都有,如果不夠會有人送過來的!”
“是,師兄!”
說罷,高個男子就往出口走去,打算下樓。
不過當他經過那名女尊者身邊時又低頭跟她說了幾句話,表情嚴肅。
后者頻頻點頭,不敢違逆。
目送高個男子離開后,少年推門而入,眼前的情景讓他大開眼界。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水霧蒸騰的池子,有三間房那么大。
第一次見識到在樓上建洗澡池的。
這需要多大的空間!
水池往上有一間房屋,估計為了隔絕水汽,房門緊閉。
中間用一層臺階相連,水池周圍的地面上全部用竹板鋪就,臺階以上卻是干凈的獸毯。
在繪有連綿群山的墻壁邊上有洗漱之物。
安陽進來后將房門反鎖住,當即拿了洗漱之物,脫了衣服,只留一件齊膝短褲,一個撲騰就進入到了池中。
水溫正好,池子的底部全是光滑的鵝暖石,其中一角有一入水藤椅,估計供躺著泡澡之用。
長這么大第一次來這樣起的澡堂子,感覺是不一樣。
正當安陽奮力搓洗之際,一陣舒緩悠揚的古琴之音傳入他的耳中。
琴音環繞,不知從何響起,應該是有人在廊道演奏。
還在清潔的少年又一次被漲了見識。
過了一會兒,清洗差不多的安陽躺在藤椅之上,聽著美妙的旋律,渾身很是放松。
不過有一個念頭在他心頭浮現。
“這兒洗個澡肯定很貴吧,我那點銀兩不知夠不夠!”
后又轉念一想。
“不管了,還有師兄嘛!”
回蕩的琴音起于纖纖玉手,指離音止,一曲終是了了。
又等一會兒,也未再有,意猶未盡的少年睜開雙眼,打算起身找身衣服去尋師兄。
不過就在這時,打開房門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少年嚇了一跳。
不是被他反鎖的那個,而是臺階上面那個。
一抱琴女子從里面緩緩走出,面帶笑容,柔聲道:“公子可還滿意?”
安陽像見了鬼般,縮在水里,不可置信道:“你一直在里面?”
他雖然神識不弱,可也無法透過實物看到里面的情景。
“公子說笑了,不然這琴音從何而來?”
抱琴女子只是一普通人而已,但在面對安陽時卻不卑不亢,舉止得體。
原來剛才的絲竹之音來自于她。
細細瞧去,女子長發過肩,無甚出奇之色,卻好在耐看,且眉目間如有一縷清風,吹拂在劉海之間,環繞在身后松散的馬尾絲巾之上。
“那你趕緊躲起來,我先找身衣服穿上再說!”
只有一個齊膝短褲的少年面紅耳赤,對女子說道。
“衣物全在我身后的房間內,我幫公子取一套來!”
女子掩嘴而笑,她不過是一個有些才藝的清倌人,長相普通,今日竟遇到這等害羞的少年郎!
“不了,我自己去拿吧,你出來轉過身去!”
“好,依公子的!”
然后抱琴女子走到臺階下的一處角落,面朝墻壁站立不動。
安陽靈力外放,周身一層霧蒙蒙的靈氣環繞,將出得水池的身子遮擋住,腳下一閃就進了臺階上的房間。
“嘭!”的一聲,房門一關,獨留佳人立在門外。
緩緩轉過身子的女子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在原地盤腿坐下,將古琴橫放在雙腿之上,又彈奏起來。
即是給客人彈的,也是彈給自己聽的。
將房間反鎖上的安陽,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從小在帝國西北邊陲安啓鎮長大的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獵,而小鎮的民風也很淳樸,何時見過這種陣仗。
少年有些措手不及。
優美的琴音再次響起,聞之如潺潺溪流從心頭流過,舒緩明凈,令人陶醉其中。
進入房間的安陽,發現這個內房也不小,全部用青竹屏風隔開,起居休息樣樣俱全。
在更衣間挑了一套長衫,頭發隨便扎了一下,就開門打算離去。
見少年換好衣物出來,撫琴女子停下撥弄之技,起身道:“公子,可否讓小女子幫您整理下衣衫?”
“不用,我都弄好了!”
“還請公子應了奴家,這是與您同來的貴客鄭重交代過的!”
安陽一聽,是師兄的意思,便不再拒絕。
內房,坐在方凳上的少年,雙目緊閉,女子柔弱無骨的十指在他的頭皮滑過,力道正好的按壓手法讓人極為舒服。
縷縷熏香在房間內飄蕩,寧神靜氣,心平氣和。
柔荑輕展,一把精美木梳被女子拿起,從上往下打理著手中長發。
她很認真,一絲一毫雜亂都不放過,有時還會拿起刀剪,將多余之處去掉。
閉目的少年神色怡然,英氣勃發的身姿在靈力的長期滋潤下散發出翩翩之意。
女子的動作很慢,這樣的兒郎無論讓誰見到都會歡喜很久,作為柒香閣的清倌,平時見過的名仕俊杰著實不少,但與眼前之人相比都差了些什么。
不是英俊的外表,不是滿腹詩書的才華,也不是非比尋常的靈力修為。
而是最簡單的純凈與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靈逸。
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怎么會來到這煙花之地,她很不解。
片刻后,打理完畢的女子靜靜的看著眼前之人,然后忍不住輕輕在少年的耳旁吹了口氣,心房砰砰跳個不停。
她過線了!
清倌人賣藝不賣身,即是保障亦是約束。
若不自重,就別附庸什么清流風雅,而自詡污濁中的高潔也將是個笑話。
柒香閣雖是煙花之地,但對于起碼的道貌岸然還是很看重的。
不然也不會成為京都一絕。
女子此刻所為,若被他人看見,或者少年將之說了出去,她立馬就會卷入風塵之中,還想繼續裝高潔是絕無可能。
被女子一口如蘭香氣喚開雙眼的安陽,略顯局促。
近距離的接觸令女子身上的味道哪怕有熏香的壓制也或多或少進入他的口鼻。
清香宜人。
與她的琴聲一樣。
一切收拾妥當,少年就要離去,但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女子的名字。
“我叫安陽,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一弦,賤名一個,不要污了安公子耳朵就好!”
“姑娘謙虛了,你們這澡堂子應該是帝都最厲害的吧!”
少年由衷夸贊道。
“澡堂子?”
女子目瞪口呆,第一次有人這樣稱呼柒香閣。
聞所未聞。
但柒香閣的規矩不許她追根問底。
“是最厲害的!”
一弦附和道。
“原來他是誤入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