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競選上班長這個職位開始,我便變得非常小心,每當我周五站在講臺上做著一周來的總結時,我總是刻意避開老師和同學注視著我的眼睛。
同一時間,我感到周遭發生了一些變化。上帝讓學校的煤氣爐爆炸,說不定是要給我啟示,像是要和我說:“嘿!我還盯著你呢,難道你以為我給了你這點小能力,是要讓你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嗎?”
這個星期四,伊萊到我喜歡坐著沉思的長椅上來找我,我再度想起這一切。
“嘿!你的紀念簿有進展嗎?”他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問。
“我最近沒什么時間,我在做一個報告。”我說完,用我的余光感覺到伊萊正在注視著我。
“可是我做了你上次建議我做的事情。”他說。
我根本不記得我建議過伊萊做什么事。
“我重抄了我媽寫給我的信,就我記得的部分,不一定每個字都準確無誤,但我重現了大致的意思。你知道嗎,這真的是個好主意。雖然里面已經不是她的筆跡了,但我重讀時,仍然可以從信中找回同樣的感動。”
“冒昧問一下,你媽媽在信里跟你說了些什么?”
伊萊停頓了幾秒才回答我,他喃喃的說:“她說她愛我。”“是哦,那重抄起來應該是蠻快的。”
因為他話說得太小聲了,我靠近了他,就在此時,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我注視著他的眼睛,似乎想要聽清他的下一句話是什么。就在我心頭一顫,想要將目光移開他的眼睛時,可是又晚了一步。我的腦海里突然插入的回憶讓我驚呆了:
伊萊媽媽的信根本就不存在,器械室里那本被火燒毀的紀念簿中,只有他寫給她的信。伊萊的媽媽在他剛剛滿一個月時就過世了,當他長大后,他經常問自己的爸爸,“媽媽去哪里了?”,爸爸總是不耐煩的回答他,“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城市,短時間是回不來了。”,每次伊萊詢問爸爸這個問題時,爸爸總是拿這個回答來敷衍他。當伊萊最后一次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在他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爸爸仍然用他那老一套的回答來敷衍著他。那一晚伊萊躲在自己的被子里痛哭了一場,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問過有關媽媽的事情。
淚水涌上了我的眼睛,不是因為他媽媽的早逝,而是因為他所說的謊話。
想想看,要捏造一封未曾謀面的媽媽的信,他的心里隱藏著多少悲傷啊。媽媽的存在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一口無法被填滿的悲傷之井,而伊萊只能以杜撰出來的媽媽的信,為這口井封上蓋子。
是他的回憶在我的腦海向我吐露這一切。
我謊稱還有一個作業沒寫完,我看著他的眼睛道了歉,直到當我注意到他的瞳孔變回了原本的棕色時,我才離開,并保證下一節課下課時會再次來到這里。一走到走廊,我就覺得自己好沒用,整堂溫迪太太的課上我都覺得很羞愧,但我沒有勇氣再去見我的警衛朋友,就如我向他承諾的那樣。
回到家,媽媽宣稱今晚電視上會上映一部關于瞳孔的醫學節目,她已經準備好了餐盒,我們可以坐在客廳沙發上分著吃。媽媽讓我坐在電視正前方,還幫我拿了紙和筆,然后坐到我的旁邊。
電視里面播放的醫學節目與我自身的問題一點關系也沒有,它僅僅向人們解釋了為什么不同人種有不同顏色的瞳孔。我為了不讓媽媽失望,我拿起筆在筆記本上胡亂的記下了我認為節目里面僅僅有意義的幾句話:瞳孔的顏色是基因決定的、色素細胞中含色素越多,虹膜的顏色便越深,相反,含色素越少,虹膜顏色便越淺。
媽媽睡著了,我不得不佩服醫學節目的催眠能力。我裝作在他的身邊咳嗽了一聲,測試她有沒有睡熟,她果然睡得很沉。看來她又過了精疲力盡的一天,看到她這樣更讓我于心不忍,便更沒有理由去叫醒她了。我把電視音量調成靜音,悄悄走上了閣樓,月亮很快便升到了天窗中央。
依照上次經驗生效的程序,我站得很挺,面對鏡子,雙拳緊握。我的心跳達到了每分鐘一百二十下,直接反應了我的害怕程度。
十點整,月光打在了鏡面上,我清晰地看到了鏡子里折射出我的黑色瞳孔,起初大概只比用鉛筆在閣樓木板上畫出的印子稍微深了一點,然后越來越清楚。我嚇呆了,雖然很想做點什么,但是我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了。按理說,鏡子里的我應該也動彈不得才對,但他卻舉起了手,可是我的兩只手仍舊緊貼著我的身軀。他歪了歪頭,向右,向左,再轉向側面,大概和我一樣對發生的事情感到奇怪吧,他朝著我吐了吐舌頭。
沒錯,人真的可以既害怕又同時笑出來,這兩者并不沖突。鏡子里的我在面前伸展四肢,隨即鉆進行李箱間,一手搭在一個盒子上,可是當我回過頭去看那個盒子,那里并沒有人。
“你是誰?”我轉過頭,結結巴巴地對他說。
“你以為我會是誰?當然是你啊,我是你的瞳孔在鏡面反射下產生的你。”
“那你證明給我看。”
“打開我指的這個盒子,你自己看吧,我有個小禮物要給你。”
我將信將疑的前進了幾步,拿起他在鏡子里指的那個盒子。
“不是上面這個,你已經打開過了,拿下面那個盒子。”
我遵照指令,把第一個盒子放在地上,打開第二個盒子的蓋子。盒子里裝滿了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照片,是一些我出生時的照片,我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剛剛斷奶的猴子,只是身上沒有那么多的毛發。在我看來沒有它或許比較好,而且我也不覺得這份禮物多么有趣。
“再看看接下來的照片吧,我知道咱們小時候的照片會讓人產生一些負面的情緒。”鏡子里的我說道。
“有這個必要嗎?”我問他。
“再看看接下來的照片吧,你會喜歡的。”他堅持著說。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