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留兒注視著木馬男子背影,不禁又回憶起雪崖中那個懷抱暖球的憨憨姑娘。
“仙子還在想剛才的事?”燭怪察覺女人臉色異樣,隨口問道。
“嗯......”
“話又說著,燭老可早些見過這群青陵妖怪?”
在藍路世界,妖、精二族世代為敵、殺伐不斷,既然精靈之主有能力跨越時間、空間影響蠻荒,那么妖主自然也可以跳出祖星,提前布局等待。就是說,如今青陵于天中許多妖族,很可能是妖主埋下的棋子。
“五年前遇過一次,他們倒沒怎么刁難。”
“仙子覺得......青陵妖族是為你而來?可我瞧三個領頭初入方象,本不該造成威脅。”
“的確,除了那只叢雷鹿王,其余二妖無修象庭,更像是組織一起開路的。況且,我身為精靈引路,命格等級相當二主,想要藏身妖族也不太容易發現。”
“可以認為,他們此行目的就是昆嶁大淵,不如說......‘它’為了昆嶁大淵而來。”
“‘它’?”
“嗯,方才我欲將眾妖困死太清琉璃界中,誰道半途闖進一團黑霧,強行破碎界體帶走多數妖怪。因它實力不詳,我沒敢冒進。”
燭怪摩搓手里的木核,談及黑霧大邊獄里有,窮命韓都他也見過,上到云間扶居、下到海淵沉墓,那身影似乎無處不在。
“黑霧......”
“據老夫觀察,近五六十年來確有此類常出沒魔獸禍亂之地。”
“古歷記載,初代清閨乙大觀者駱舉峰,為救天下蒼生舍棄仙道、只身入魔,征戰大邊獄。”
“一千又十年,駱舉峰收遍世間魔獸重新封印,并建立魔樓鎮壓圣主真身,永世消磨其意志。”
“剩下的殘兵敗將因無法踏足仙禁而游蕩世界,但我聽說,它們每隔十幾年都會在大邊獄之南達萬塔聚集、朝貢,向蠻荒宣告魔獸的不朽。”
“小老兒大膽想,仙子所言黑霧與吾所見應為同類,皆出自大邊獄之魔樓!”
簡今今也聽得入神,小時候她常與兩位哥哥偷跑到父親書房,翻看那些百聞怪談類書卷。一路上,老燭講世界千奇百怪,竟比教堂先生、說書人還要詳細,這讓她對尚京之外的風景更多了好奇。
“如此,那個什么黑霧魔獸和妖怪是一伙兒的了,它們會不會也想下昆嶁大淵?”
眾人啞然。
“......”
“你們別這么看著我,我......說錯什么了嗎?”簡今今有些不好意思,她害怕自己的孤陋寡聞惹別人笑話。
“呵呵,不愧是將門之女,看問題一陣見血啊,只因我們都不敢這般想。”
“妖、魔勾結,往小說該仙家們煩惱,除魔衛道本其職責所在,無可厚非。而往大里說,精靈與妖對立,它們彼此聯系越緊密,對我們就越為不利。”
“當然,還要估量青陵于天的意思。簡姑娘不知,蠻荒青陵于天雖匯聚天下大妖,可它們不見得都站在一邊兒,‘權力’二字僅限幾位妖王手中,和尚京皇室統治一樣,麻煩著嘞。”
“哦......”
“至于昆嶁大淵,地勢東西綿延無盡,中間那道上古封印蔭蔽其貌,難見淵底。兩百年前我師徒二妖初到它便存在,不知為哪位大能所留。”
“而簡姑娘返回時雖提及淵下世界,可消息還是太少,老夫無法做出準確估量,只憑借多年游歷經驗看,那里不會太小,甚至可比擬尚京!”
“......”
“總而言之,無論妖、魔二族如何謀劃,眼下事實是誰都奈何不得這神秘,等到槐林我即增派人手留意裂縫,仙子別太揪心。”
“也只能如此。”
介于剛剛話題太過嚴肅,今天又是個喜慶日子,白留兒便不再掃大家興致,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她返回蠻荒從長計議。
······
步流駒這輛木馬車,是當初燭怪游歷千留,那邊焦知們幫忙打造的。
駕首兩匹行馬出自同一塊北斗參沉巨木,由匠人分割小塊,勾勒其形,在大體中央挖一空洞,空洞引凹槽下接四肢、上開雙目,以貫通收集動力本源之用。
馬背、橫擔另設機巧開合,一邊供動力連接篷車,一邊可自由裝卸摘取,其同兩側縱批、下體、轱轆做整體,內置秋季菊脈蟲固定,兩側大薊兔梨木削花升廂、回羌水扇葉交頂,待所有步驟完畢,用千留獨有的云魂膠三涂四醒覆蓋馬車,四十九日即成。
祝得玉坦言,步流駒馬目和云魂膠是這輛木車最珍貴的地方,要求老燭怪好生看護它們。
云魂膠,由行檀士行走天下,攀登出云之群山,尋芳古潭中落羅為主要材料制作而成。
收獲的落羅需先全部倒入大鍋鎮壓,形成個體,以靈火煅燒韌性平鋪,添加一種特殊樹漿包裹嚴實,經木匠日夜不斷反復揉搓成混狀物,后下冰窖再鎮壓。此過程許多小落羅會以靈氣架構反凍自行收攏樹漿,凝結一枚約指節大小的冰團子。這些冰團子經歷各種天氣錘煉,不爆變的為成品,將來留著制作云魂膠。
百匠珠,千留焦知贈送燭怪的四顆馬眼,它們各為五行、日耀、月華、星辰之屬,可保步流駒兼程日夜,隨時隨地使用。前三顆乃易、徐、記家匠之心者鑄造傳承,另一顆則由祝得玉親手雕刻,耗費十年匠心血精覺醒啟靈。如此分量,亦是后來門冬丟了星辰珠,老燭怪對他痛罵不堪的原因。
······
駒,名天馬,古來奔走云上,顧冠以“步流”稱之。
陶尋川俯瞰云層明光透淺、揚揚奔流,難得有幸在天間做一回逍遙仙人。他被壓在昆淵之下太久了,甚至能夠清楚分辨兩世界空氣的味道,截然不同的味道。
“陶叔,你是哪個宗門的呀?”
“靜澤山。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噢......靜澤山,我去過呢。”
“那山頭漂亮的很,還有湖,好大好大一個,里面小魚仔根本數不完!”門冬身架有些比劃不來,得虧男人及時扶手沒讓他掉下馬去。
“小心點兒!”
“嘿嘿,謝陶叔。”
“還有還有,我還見過白發老爺爺棧橋垂釣來著,噫,那胡子竟然這么長!”
“哈哈哈哈!”
“但老爺爺人可好,他常常領我巡山摘果子吃!”
陶尋川神情復雜,剛剛門冬所描述的老人可不就是大賢者臺楚真人嗎,自己流落地底二十年間,不知師父老人家安好?喜葉湖、照君魚、滿山依,皆是日思夜想,心心所念之物。
更別說尚京陶家,父親、母親、姑姑、黎伯、老二,還有那個整日翻天的臭小子。
陶尋川回憶,當初自己離家叩問仙門時,三弟也不過和門冬娃兒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