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街市格局甚是齊整，分東南西北四處市坊；北邊是王府與一應官衙所在；南邊則是民居。東西兩市在中央大道兩側，東市為酒肆客棧、鐵行肉鋪等，一應百姓日常用度皆在此采買。西坊則是外商聚集之處，西境雖屬大燕邊陲之地，卻是西蠻各族通往各國的必經之路，所以這里匯聚了一些西蠻與大堯、東齊等地商販。

　　弋姝拉著祈曜，首先去的便是西市。

　　與弋姝想象的不同，這里的“跨境貿易”似乎并不發達，只有冷冷清清十多戶商家，還是中原人居多。

　　弋姝拉著祈曜隨便進了一家布料商鋪。

　　掌柜的似乎很詫異有人來，再一看幾位衣著不俗，更是受寵若驚；顛顛地親自從柜內出來接待。

　　“掌柜的，這布怎么賣？”弋姝故作好奇問。

　　掌柜忙笑著拿下遞到她面前：“姑娘好眼力！這是咱們東齊今年最流行的軟羅紗，您看，這布料不僅韌力十足、輕如羽毛，穿在身上還不透！”

　　“東齊？”弋姝笑道：“可是田家？”

　　掌柜也頓覺親切：“姑娘還知道田家？不錯不錯，這可是咱家公子親自挑選、親自送來的布料。”

　　“那得多少錢一匹？”弋姝又問。

　　掌柜面色稍難：“那是稍微貴了點，十兩銀子一匹。不過這軟羅紗費時費工，除了得選上等絲原料，十名織女一月才能織出一匹，這么一算其實也不貴的。”

　　弋姝笑著擺擺手：“太貴了，我再看看旁的。”

　　掌柜瞥了祈曜一眼，悠悠道：“姑娘，您看著料子襯您再合適不過。女為悅己者容，您穿著漂亮，夫君看著心里也歡喜不是？”

　　弋姝剛想駁一下掌柜，祈曜卻已對著身后隨侍開了口：“付錢，都買了。”

　　掌柜頓時眉開眼笑：“得嘞！這位公子看著就是疼人的。”

　　弋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說王府窮么？這手筆……挺闊綽啊。

　　她轉身繼續和掌柜閑聊：“掌柜的，您這店里生意怎樣？”

　　掌柜難得遇到這么爽快的大主顧，心情也甚好。一邊打包，一邊叨叨：“哎呦，西境這鬼地方生意難做得很！咱們的東西也就挺多賣點城里的官家富戶，那才多少家？你看看這條街，這么多商戶！僧多粥少，可不難做？”

　　“怎么不賣西蠻人？”

　　掌柜搖搖頭：“他們啊，他們能買什么？都是咱們進他們的毛皮、肉干回去賺一點，但他們又不能定時來，所以只能碰一筆算一筆。”

　　弋姝點點頭：雙方交易皆非所需，西境商路凋敝也就說得通了。

　　“怎么不試著賣點西蠻人需要的？”

　　掌柜嘆了口氣，道：“說得容易，從咱們東齊到西境，不但要經過大堯、還要路過滄山一段山路；若是一般日用物品，這一來回扣除成本與貨損，不虧本就不錯了。香料、珠寶、絲綢，這些價高好存儲的，多少還能有點薄利。”

　　弋姝默然：要致富、先修路，果然是真理。

　　只是要修從滄山、大堯到東齊的路又談何容易？

　　從布料鋪出來，兩人又逛了一圈。祈曜倒是不吝嗇，只要弋姝多看幾眼的東西，一言不合統統買了！幾人在路上一走，甚為壯觀。

　　不一會，風聲就傳遍整個集市——有位小娘子領著冤大頭夫君大采買，有好貨趕緊去！

　　眼見著西市盡頭就要到了，一位西蠻人打扮的壯漢也攔住眾人。

　　“姑娘，您看看我這黑石如何？天冷了，買點回去？”

　　邊上圍觀的商家都樂了：“人家小娘子買胭脂水粉還差不多，買你這黑石作甚？”

　　壯漢愁著眉道：“姑娘您人美心善，好心買點吧！就剩這半車了，便宜賣您！賣完我也能趕回去和老婆、孩子過個好年。”

　　弋姝瞅了眼那壯漢牛車，頓時愣了。

　　竟是上好的煤！

　　“您這黑石從哪來的？”她不動聲色問。

　　壯漢撓撓頭道：“這都是我自己撿的。今年草原上草料奇缺，我家牛羊死傷不少。沒辦法，這才想著到西境謀條出路。”他頓了頓又道：“您別看這黑石丑，取暖可比牛糞、木炭都好使！”

　　說罷，他現場就引火，扔了兩塊。不一會黑石就變得紅彤彤、冒著幽幽藍色火苗。

　　“您看，這黑石一點不嗆人又經燒；這里好多商戶都買了。”

　　有商戶點頭附和：“確實不錯，這漢子價格也公道，我們這一冬都跟他買的黑石。”

　　弋姝詫異，這不但是煤，還是上好的無煙煤！

　　“行，這半車我都買了。”她轉身，示意祈曜付錢。

　　祈曜一想，又多付了一筆，干脆連壯漢的車一起買了。

　　壯漢當即千恩萬謝。

　　弋姝又道：“這黑石這么神奇，您若有空可方便帶我們瞧瞧去？再給您一筆酬勞如何？”

　　壯漢邊數著銀錢邊笑道：“這簡單，我這回去剛好路過，就在城郊不遠的荒地。這東西不少，就是得費氣力挑揀，再拉過來！”

　　祈曜使了個眼色，當即一位隨侍熱心上前幫著壯漢收拾：“今兒天冷，我家公子和小姐又未乘車。我搭伴跟您走一趟記個路如何？”

　　壯漢大笑：“那自然好。只是那地方又荒又冷，實在沒什么好看的。”

　　回去的路上，祈曜倒是沉得住氣，也沒問弋姝為何買這半車“黑石”。弋姝瞧他走得四平八穩，自己倒好奇了。

　　“王爺不問問我為何買這黑石？”她笑瞇瞇道。

　　祈曜沉道：“你不說逛街么，看上什么買便是。”

　　弋姝站住，忽然朝他勾了勾食指。祈曜心頭一動，從善如流地半彎側身靠近。

　　“恭喜王爺，您發財啦！”弋姝湊到他耳邊輕道。

　　祈曜只覺一陣暖風吹入耳廓，如一根絨羽輕輕刮過。暖暖的、癢癢的。

　　“怎么發財了？”他心情大好。

　　“那東西可是寶貝！不僅能用于取暖、燒飯，用于冶鐵、燒陶，更勝過木柴十倍不止。”她眨了眨眼又道：“當然啦，關鍵您還有個寶貝！”

　　“什么？”祈曜笑問。

　　弋姝不客氣地指了指自己：“我呀！我不但知道怎么開采它，還是知道如何提煉！”

　　祈曜大笑。

　　“哎，咱們說好啊。雖然能這黑石礦是在您西境境內，開采呢也得要您出人。但是我也算立了點功，還是……技術人員對吧？往后打開銷路盈利了，咱們對半分如何？”

　　祈曜背著手，笑瞇瞇往前走著。

　　“五五不成？”弋姝一愣，緊趕了幾步又道：“那六四，您六我四？”

　　祈曜不置可否，繼續走著。

　　“哎，六四差不多啦……我還得找田玖卿出商隊，再分掉點就剩多少了。”弋姝嘟囔著。瞧著前面高大的背影，一咬牙又小跑步跟上：“三七？三七如何？不能再低啦！”

　　祈曜終于駐足。

　　笑吟吟刮了下她小鼻子：“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