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味!
濃濃有酸臭味在空氣中彌漫著,為了避開那股味道,施奕文甚至特意退到了遠處,顏如玉就站在他身邊,看著吐的昏天黑地的鄭芝鳳,她問道。
“這樣就行了?”
“呃……”
施奕文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啊!”
“那,那你為什么讓他聞腳布?”
接下來的回答,讓顏如玉傻了眼。
“這樣興許有救吧!”
其實,直到現在,施奕文都不知道鄭芝鳳是怎么了。就是一把鹽而已?又不是黃世仁喝的鹵水。
鹵水要命不假,這種苦鹽要命不假,可問題是劑量啊!
難道是咸的?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傻了眼。陳德更是愕然的走過來問道。
“施公子,這鹽,這鹽,真的能吃死人?”
“能!”
施奕文點點頭。
先前還懷疑的眾人,見著鄭家兄弟的模樣,那里還敢有絲毫懷疑,就連先前起哄的嘍羅們,也都傻了眼,不少人都覺得的渾身不自在,為啥不自在,這陣子他們吃的可不就是那種苦鹽。
“那,那這鹽咱,咱是不能吃了!”
陳德咽了口唾沫,打從到了這邊,他吃的就是苦鹽啊,從生番那邊換的。
對了,為啥生番沒死?
在陳德把目光投向巴里斯時,施奕文說道。
“別看他們了,這鹽是有可能毒死人,可也要看劑量,鹽苦,不是因為鹽有毒,是因為其中的雜質沒有去除,所以鹽才是苦的。”
施奕文的話,讓陳德連忙問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這鹽還能吃?”
“能吃,但是要處理一下。”
想了想,施奕文說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在制鹽的時候,少了一道工序,所以才鹽才會苦,幸好咱們沒用這鹽腌魚,要不然可能真的會死人啊!”
“公子,這,這……這個工序有辦法補救嗎?”
看著滿面殷切的陳德,施奕文嘆了口氣,轉臉又看到了顏如玉,她的目光中同樣充滿期待。
“是啊,施大哥,寨子上下總不能不吃鹽吧。”
其實過去這鹽,他們也是一樣的吃,只不過現在看到有人差點毒死了,哪里還敢再吃這種苦鹽。
面對眾人期待的目光,施奕文想了想,然后說道。
“取十張席子和桶過來。”
……
那邊忙活起來的時候,鄭一官甚至都沒看一眼,現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總算是沒事了,終于,再三確認兄弟沒事后,一直憂心兄弟性命的鄭一官,這才算沒把那塊裹腳布再塞回他的嘴里。
“大哥……”
已經吐掉半條命的鄭芝鳳整個人都虛脫了,渾身大汗的他像是從水里吐出來似的,喃喃道,
“啊?”
“真,真臭啊……”
話音未落,他又吐了一口……空氣。
實在是太臭了。
“肚子還痛嗎?”
“不,不痛了!”
鄭芝鳳連連擺著手,往著那塊腳布時,目光中充滿了恐懼,那玩意實在是太臭了!
回運魂來的他,唯恐大哥再把又臟又臭的裹腳布塞嘴里,連忙轉移話題道。
“大哥,他們在忙啥?”
“沒啥,就是說要把這鹽變得沒毒,不對,是把苦鹽變成好鹽。”
看到兄弟臉上的苦澀,鄭一官安慰道。
“老三啊,這事……哎,是為兄大意了!”
可不是大意,還能咋地,實在是大意了啊!
明明知道煮鹽是個技術活,可卻還強自讓老三去辦,以為他讀過書,就能煮好鹽,鹽是煮出來了,可這鹽……是人吃的嗎?
哎,丟人啊!
“大意?啊,是,是大意了……”
鄭芝鳳站起身,盯著那邊正忙活著的施奕文等人,說道。
“不過,我得看看,看看他到底怎么把苦鹽變成好鹽。”
鄭芝鳳不明白啊!
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么他煮出來的鹽是苦的,而且還能要命,當時肚子真的痛啊!
“是,是得過,畢竟,人家救了你一命,”
說出這番話時,鄭一官的心情是那個復雜啊!
今天……丟人啊!
非但沒收拾成那小子,甚至還搭上了人情。
在鄭一官、鄭芝鳳兩人走近時,就看到一個木頭架子,架子上面是用木頭、竹子捆扎的多層臺子間,每層臺子上都鋪著席子。
“把鹽塊搗碎,鋪撒到席子上。”
在施奕文吩咐人干活時,鄭芝鳳走過去長揖道。
“施公子,謝……”
不等他說完,施奕文轉臉笑道。
“沒事了?”
“嗯,沒事了,剛才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無論如何,這個救命的恩情他算是欠下了。心情復雜的鄭芝鳳看著木架床問道。
“施公子,不知道這是何物?”
“淋床。”
施奕文解釋道。
“其實,你煮的鹽還算不錯,只不過少了幾道工序而已,少了一道過濾提純的工藝,所以才會導致其中的雜質過多,那些雜質少了對人傷害不大,可要是多了,卻能傷人命……”
對鄭芝鳳的詢問,施奕文在回答時并沒有絲毫的隱瞞,這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其實,在煎鹽過程中,需要灶戶合作,其中一些關鍵程序,從制鹵尤其是看準火候,都需要經過熟悉操作之后,才能掌握的一門技術。對于灶戶中的這些相對高級技術工匠,這是他們憑此為生的獨門手藝,輕易不能泄露。
實際上,古代的進步緩慢和這種“敝帚自珍”有直接的聯系,許多工匠正是通過這樣的保密,甚至故作神秘來保持技術壟斷,壟斷的是什么?是父傳子,子傳孫的父子相繼的“吃飯買賣”。就拿制鹽來說,中國直到滿清都是煎鹽為主,曬鹽法為什么不能普及,是因為如果改煎為曬,會導致以前一大批人的手藝無用武之地,影響他們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們肯定千方百計的抗拒改革,所謂的“保守勢力”作祟,其根源就在這里。
“現在咱們把這些鹽放在架床上,然后用鹽水由上到下澆灑,其實,在鹽場里在煎鹽前,他們都會另挑出一份備用的“淋鹵”,就是現在派上用場了,咱們沒有淋鹵,就用高濃度的鹽水,把淋鹵澆灑到淋架上,逐層浸過。淋鹵本身是趨近飽和的鹽水溶液,所以澆灑之后,席子上的鹽塊絕大部分不會再溶解,而其中已經很少的氯化鎂等雜質鹽分卻會再度溶解,通過淋鹵這個程序,鹽的純度進一步提高,這個時候鹽也就能吃了。”
其實,這個手藝看似高深,可實際上也就是初中化學題而已,當然,現在施奕文并不知需要解釋其中的道理,只要告訴他們怎么做就行了。
“好了,巴里斯倒水吧。”
聽著吩咐的巴里斯,在眾人的注視中,把一桶濃鹽水倒到了淋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