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走出了公安局大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剛好看到一外賣員將兩杯奶茶放到了值班室,忽然想起豆豆有間奶茶屋就開在公安大廈背后的春明街上。
店面約三十個平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小小柵欄綠葉裝掛,全是秋千吊椅原木桌子,滿墻的鮮花水果復古裝的小女孩,仿似進入到精靈園。
店內六個人,都是情侶樣子。柜臺處卻看不到人。
“嗯?人呢?”小山近前趴柜臺向里望。
豆豆半蹲著,摟著一落肩直發坐一小塑料凳上的女孩正頭挨著頭的竊竊私語,不時發出輕笑,女孩還輕輕?了一下豆豆耳朵。
“啊呀,兄弟媳婦,好久未見了。”小山也輕手輕腳繞進柜臺,俯下身子一聲大吼。
小小塑料凳子十有八九被壓裂了嘴。
“你,你干什么?”豆豆從地上爬了起來。女孩則羞羞跑進了儲物間。
“干嘛嚇成這樣子?又沒偷人。是吧?”小山攤開雙手,一副無辜的樣子。
“你不會好好打招呼嗎?”豆豆整理了一下頭發,“嚷嚷的好像人不知道似的。”
“不知道什么?”一回頭,是邢明晃著肉進來了。
“你來這干什么?”小山和豆豆前后聲的問。
“來便民大廳給兒子辦戶口。隊伍老長,等的口干舌燥的,來這討杯檸檬水喝喝。”
“強子,來給你明哥弄杯檸檬水,多加冰。”豆豆沖里屋大喊。
“哎。”一個戴著豆豆奶茶字樣帽子的男青年走了出來。
“說吧。不知道什么?讓我也知道知道。”邢明費力的坐上柜臺邊的旋轉椅上。
“豆豆談戀愛了。”小山附在邢明耳邊悄聲說道。
“哦。這連馨姨都知道,不是什么新鮮事。”
“什么?”豆豆手中手機不自覺滑落,幸好,防護套厚實,沒摔壞。
“馨姑姑怎么知道的?”小山驚訝,“我可是剛剛才知道的。”
“馨姨說豆豆每次出門都要收拾打扮,肯定是談戀愛了。”邢明將自己撇了個干凈。
“難怪讓我別亂七八糟往家帶人呢。”豆豆恍悟過來,低低喃語。
“都帶家里去了?”小山和邢明一樣驚訝。
“沒有。”豆豆比了個噓的動作,指了指儲物間,“就在樓下等了幾分鐘。”
“你小心一點。”小山輕聲說,“要是馨姑姑知道你在她不在家的時候往家帶人,你就死定了。”
“談個戀愛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邢明舔了下干枯的嘴唇。
“你當初不也沒敢告訴你媽嗎?”豆豆給了個白眼。
“那不是想給個驚喜嘛。”邢明沮喪地搖了搖頭,“誰知我媽早就知道了。佯裝了個驚喜給我。”
“明哥,你的檸檬水,多加冰。”
“謝謝。豆豆既然你在,檸檬水就免費了。走啦。”邢明扭了扭身子,滑下椅子,又晃著肉走了。”
“豆豆,讓哥哥我看看啥模樣唄?”小山湊到豆豆跟前悄悄問。
“看什么看.”豆豆揪著小山肩領走到了奶茶屋門口,“現在不是看不看的問題,是怎么應付我媽。快幫我想個法子。”
“想什么法子?光明正大咯。”
“光什么光。我這嘴都還沒親上呢。”
“不會吧?豆豆,這么純?”小山覺得好笑,“都摟成那樣了。”
“摟成什么樣了?我還沒定下來呢。”
“怎么,得腳鉤腳了才算定?”
“實話告訴你吧,她有些任性。”豆豆說了實話。
“怎么個任性?”
“如果不看電影就要去泡吧。不讓去就鬧。”
“泡吧?這興趣可不好。酒吧里什么人都有,對了,還有弄那個什么粉的,還有,對,還有笑氣什么的。亂著呢。她吸過嗎?”
“她說,不會上癮的,沒事。”
“豆豆,”小山馬上嚴肅了起來,“你趁早分手吧。這可不是上不上癮的事,而是觀念的問題。她不適合你!”
“可我確實喜歡她。看看吧,萬一我能把她改好了呢?”
“你當教室里做功課呢,有錯立改。這是性質問題.......”
“搶劫啊,搶劫啊!”一陣喊聲傳來之際,一輛摩托車駛來。兩個人,后座男人手上還甩拿個女人手提包。
豆豆馬上抄起店門口的一把掃帚迎面橫掃了過去。摩托車側翻在地,但很快被扶起。在小山將后座之人抱摔在地時,豆豆緊緊抓住騎車人雙腕。騎車人掙了兩下掙不開,上口就要咬。豆豆忙松開了。松開那一剎那,騎車人從懷里抽出一把砍刀向豆豆砍去。豆豆本能用手擋,可又覺得不妥,立馬回手轉身,一個回旋腿將騎車人從車座上蹬出老遠。
這時,一輛警車戛然停下,跳下兩名警察和著幫忙群眾制服了劫匪,不遠處,一輛巡邏車正駛來。
“豆豆!”
“小舅?”
小山拍拍身上塵土,走了過來。“小舅好。豆豆傷著沒?”
“沒事,小檫傷。”傷口不大,血絲滲出不多。
“店里有創可貼嗎?”
“有。”
“我去拿。”
“沒事就好。”穿著制服的尹之青見到豆豆放開手后的傷口時,松了口氣,“你完全可以再上前一步將他扭翻在地的。不過,那個回旋腿不錯。”
“要不,老打不過我媽呢。”豆豆撇嘴。
“你媽的應激反應讓你鄭隊都忌憚三分,你算什么。”尹之青從小山手中接過碘酒和棉棒,替豆豆輕輕搽拭了傷口。小山則用兩塊創可貼橫貼了上去,剛剛好。
“哎?小舅,不是說送太公回去就走嗎?”
“嗯。處理點事。”
“小舅,眼都熬紅了。我去幫您買瓶眼藥水。”小山說完沖進了旁邊一心堂藥店。
“小舅,你得好好休息。要不然我媽準把你的提前退休報告直接遞給省老大的。”
“也就是因為你大爺趕了點時間,平日里都正常著呢。”
“那就好。得自己珍惜自己,知道嗎?”豆豆摟住了尹之青,“這次,我就不告訴我媽了。”
“臭小子,說的我好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尹之青笑罵著扒開了豆豆的手。
“小舅,一會就用。”小山很快又沖出了藥店,遞給尹之青一瓶萘敏維滴眼液。
“謝謝啦,小山。你就是比豆豆心細些。”說完,尹之青鉆進剛才停下的警車,走了。
“孩子們正義感不錯。”市公安局局長蔡政遠。
“仗著會兩下子,膽大而已。”尹之青笑笑,眼里還是滿意。
“小陳,開慢點,讓尹廳長點下眼藥水。”
“是。”
“你啊,一宿沒睡吧?”
“本來想著昨夜就來的,”尹之青往眼里滴了兩滴滴眼液,眨了眨,“曉琳說疲勞駕駛不好,就小睡了一覺。四點半出的門。大爺八點十分上山,得趕上抬棺。”
“大爺走得還算安詳。不像我爸,愣是被肝癌折磨了半年,走的時候就剩一把骨頭。唉。”蔡政遠傷感嘆氣。
“你媽呢?還好吧?”
“上個月跟我小姨去了趟云南,心情好多了。”
“那還不錯。逝者已矣,生者得好好活著才不會讓逝者牽掛。我二爺爺說的。”
“老人家送走了那么多人,是看開了。”
“老人家心底的悲傷又有幾人能懂?”尹之青把目光移向窗外,幾許悲涼。
“小陳,去看看誰有咖啡,給尹廳長泡一杯過來。”蔡政遠交代停好車的司機。
“我那就有。”
為避免過多的招呼,蔡政遠和尹之青沒做電梯,而是從樓梯進入到了局長辦公室。
“咖啡那玩意我們幾人中也就你愛喝。茶才是我們的根本。”
“咖啡可以刺激中樞神經系統,心臟和呼吸系統,促進消化液分泌,也可以促進腎臟機能,降低轉氨酶。所以小妹建議至少兩天一杯。”尹之青笑笑,整個人歪倒在長長沙發里,一身疲憊。
“小妹那是怕你浪費了她的臍帶血。”蔡政遠笑了起來。
“幸好,我不是急性白血病,發現的也早。要不然,還真浪費了。”
“所以,要愛惜自己。有了強健的身體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嘛。”
“所以,”尹之青坐直了身子,“所以你局里該好好剔骨療傷了。為了點口角竟然在所里互相大打出手。這是警察該有的樣子?簡直就是對這身警服的侮辱!”
“是啊。人老百姓吵個架拌個嘴還打110尋求處理呢。”
“簡直不像話!該好好反省反省,也該好好處理處理!”
“尹廳長,您的咖啡。”門開處,小陳端著一杯咖啡。
“謝謝!”
“不客氣。”
“那樁槍擊案怎么樣了?”尹之青呷了一小口。很燙。
“兇手從網上買的零件,自己打磨組裝。本想著上山試試性能,練練手。不想擊中一名入林解手的女孩。自然是被女孩的同伴撞見了。一不做二不休的開了槍。兩死一傷。傷者至今還在ICU病房里。”
“說到槍,我也有個把月沒上手了。”
“對了,那天二爺給我打電話,說二爺爺想來靶場上上手,看看還能拎得起槍不。讓我安排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呢。”
“別安排了,影響不好。”
“什么影響?老局長來看望小輩們的工作,上個手演示一下當年的雄風,這影響大了去了。你別小題大做,隨隨便便就給二爺爺上綱上線的。”
“你呀,就這么寵著二爺爺吧。”
“該寵的。”
“蔡局。”門又開了。平頭,國字臉,棱角分明中些許風霜反帶有一種干練。
“哦。鄭隊。進來。”
“尹廳長也在呀。”
“嗯?”尹之青歪頭撩了一眼這個刑偵支隊一隊長鄭峣。
“什么事?”蔡政遠忍住笑問。
“楊木軍的案子。為他做不在場證明的人反水了。”
“我就說嘛。時間地點準確到了幾分幾秒,說的那么暢爽,連個回想考慮的停頓都沒有,明顯偽證。”
“因為反水,楊木軍什么都認了。一切吻合。”
“就這事?”
“就這事。”鄭峣一本正經。
“說吧。憋壞了身子小事,憋壞了心就不好了。”尹之青喝了口咖啡,半陰半冷的開口。
“嘿嘿,師傅。這不聽說您來了嗎,特意過來看看您。”鄭峣馬上變了臉。
“還不說,還憋著,是吧?”尹之青冷哼了一聲。
“聽說馨姨去德國探親去了,想求她帶點東西。嘿嘿。”鄭峣立馬蹲在了尹之青身邊。
“難怪尹廳長呢,嗯?”尹之青似笑非笑。
“師傅。”
“帶什么?”
“讓馨姨幫我帶點慕尼黑香腸唄。我老婆上次去她閨蜜家嘗到了一次就愛上了。想著網上買,結果不是那個味。這不,知道馨姨去了德國,正好能趕上正宗的。師傅,就幫我帶幾斤唄?”
“干嘛不自己去說?你又不是沒她電話。”
“我不是怕她說我崇洋媚外嘛。”
“你是怕她不要你錢吧?”尹之青看了蔡政遠一眼笑了。
“嘿嘿,師傅就是師傅。”
“行。我幫你問問價格,看看能帶多少斤。”
“到時候我把錢轉給你.......”
“別一會您,一會你的。一件簡單的事拐彎抹角的,這是你們辦案的風格還是思路?”尹之青瞬間變臉。
“我錯了。師傅。”鄭峣怔了一下,馬上站了起來,立了個正,轉身出去了。
尹之青也沒變臉色,掏出手機,撥通了妻子裴曉琳的電話。
“你給小妹打個電話,讓她帶點慕尼黑香腸回來。”
“嗯。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晚點吧。”尹之青揉揉太陽穴,頭有些悶疼。
“如果再這樣不好好休息,我就順便電話里跟小妹說一聲。”
“行行行。我馬上回來!回來就睡!”
“呵呵呵,老尹啊,一物降一物。你啊,也就降降鄭峣那幫小子。”蔡政遠笑了起來。
“不能降你嗎?”
“唉,官大一級壓死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