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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仙:緣終

第二十九章 白日青天蒼昊

許仙:緣終 天南明燭光 2200 2021-12-06 22:33:00

  因緣糾葛,虛妄有生,若離色空,無上涅槃。

  雷峰塔前,許仙的面色一片平靜,古井無波。

  “常在生死?”素貞瑩白如玉的臉上笑容清淺,剪水雙瞳盈滿莫名的意味,緩緩向許仙走近。

  許仙本來舒展的眉頭,在此刻不禁漸漸皺起,雖然他的內心清凈如琉璃,但身體卻隨著眼前身影的靠近,在難以抑制的戰栗,似乎極為畏懼。

  然而畏懼的同時,又好像有些渴望。其中愛恨交織,悲歡難辨。

  腳步輕盈,卻似每步都沉重地踩在身上,踐踏心神,不容反抗。

  素貞一襲白衣,卻似乎攜著滔天的黑暗,無盡的墨色熏染開來。

  而他玄袍在身,卻宛若純粹潔凈的白紙,淺薄脆弱到不堪一擊。

  看著素貞逐漸走近,許仙感到他的身體有后退的傾向,不由自主的恐慌,而且仿佛又莫名生出了前撲的欲望,無所畏懼的瘋狂。

  星火焚身,烈焰成池,一念清凈。

  許仙定心,立在原地,不進不退。

  今非昔比,他現在已經堪破虛妄,心境也變得超然,可以控制自己的軀體不受外界的干擾,更不會為氣勢所迫,然后再被隨意擺布,在血與暗中沉淪。

  心念一動,正綻放璀璨光芒的雷峰塔驟然之間拔地而起,向上旋動飄飛,懸浮于虛空,金華流轉,散發著凜然的威勢。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許仙淡然的看著素貞,雖仍舊是沉默,但舉動的含義已經不言而明,無聲警告別再靠前。

  素貞秀眉微挑,對此視若無睹,逼近的腳步絲毫不停。

  許仙心中一嘆,漠視他曾經的愛妻,雷峰塔鎮壓而下。

  而面對頭頂向自己鎮壓而來的雷峰塔,素貞卻不閃不避,只是停住腳步,靜默的看著許仙。

  許仙見素貞一臉平靜,并未做任何反抗,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莫非她認為他不敢?

  許仙面色依舊淡然,但他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莫名的悸動。

  他閉上眼,壓下心中升起的些許遲疑,毫不猶豫,不留情面。

  綻放無量光明的雷峰塔將素貞鎮壓,隨即無邊佛法顯化,變成一座玲瓏寶塔,飄到許仙手中。

  白色倩影消失,天地一片蒼茫。

  許仙睜開雙眼,眸中無悲無喜。

  不料,他的手臂上卻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緊接著是奇異的酥麻感。

  許仙低頭,抖動衣袖。

  袖里青蛇撩毒。

  小青不知何時已經化為蛇形,并且鉆入了許仙的袖中,獠牙顯露,撕咬手臂。

  當她看到小白被雷峰塔鎮壓的時候,對姐姐忽然就沒有了敵意。

  望見素貞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眼前,小青心里頓時充滿了悵惘。

  直到這個時候,小青才若有所悟,或許她對許仙的愛并不純粹,自以為真心的喜歡,就去熱烈的追求,但實際上還有她對許仙能夠得到、并享有素貞全部愛的嫉妒。

  以及她想再次引起素貞的注意,讓姐姐的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哪怕是仇視也好。

  所以在上次她和素貞坦露心意,直言也想和許仙在一起,卻被姐姐嚴厲的拒絕后,她激蕩的心情非但沒有因許仙度過考驗就壓抑,反而更加熱切涌動,誓不罷休。

  于是她就在端午那天的晚上,對許仙迷魂惑心,在幻境中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也如愿以償的讓素貞對自己滿是敵視。

  可事到如今,看到素貞被許仙用雷峰塔鎮壓,小青才明悟自己的心意,一直以來,她離不開的,從來都是姐姐。

  恨意燃起,小青忍不住化回原形,面色猙獰,露出毒牙,直接向許仙咬去,可或許是殘存的愛意讓她無法心如鐵石,還保留著不少柔軟,所以她沒有撲向脖頸,而是鉆入許仙衣袖,選擇撕咬手臂。

  然而許仙成佛在即,已經修得身若琉璃,自然對小青的蛇毒完全免疫。

  盡管能讓凡人暴斃,但卻只咬破了他手臂上的表皮,唯有剎那的麻痹。

  許仙將青蛇抖落,隨即在小青愛恨交織的目光中,以雷峰塔再次鎮壓。

  “呵呵~”青衫隨白衣而去,空中只留下了一聲冷笑。

  不知是對許仙無情的譏諷,亦或是小青悔悟的自嘲。

  寶塔落入手心,一切風波皆已止息,許仙飛升成佛。

  琉璃光如來的佛土,不是西天的極樂凈土,也非中央的婆娑世界,而是在東方的超脫之地。

  許仙向東飛去,心中漸生歡喜,仿佛回到他的故居。

  魂兮歸去。

  歸宿就在眼前的天地中,緣劫落入身后的塵埃里。

  然而手里的雷峰塔卻漸漸的有了異動,并且不受佛法的控制,塔身華光明滅,最后在許仙愕然的目光中,轟然破碎。

  青白沖開關鎖,照破山河萬朵。

  周身十方虛空仿佛也隨之破碎,許仙身形不穩,滿眼昏黑,自云端跌落。

  暗昧處見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

  忽有劍光一閃而沒,依稀可見仙風道骨。

  曾經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間五百年。

  五百年彈指而過,笑紅塵萬世蹉跎。

  轉眼到成道之際,呂仙來到西湖邊,放聲吆喝賣湯圓。

  所幸,終究是等到了機緣,現在的許宣,后來的許仙。

  唐玄奘舍棄成佛,輪回的蒙塵金身。

  玄奘,唐僧,金蟬子,東華金蟬氏。

  呂仙,呂洞賓,純陽子,東華轉世。

  仙佛同身,他們的根源一樣,都可謂“東華帝君”,只是在嘗試不同的路,趨向最后的大道盡頭,而今終于到了殊途同歸之時。

  然而成道,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不知不覺間,佛的力量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仙。

  阿彌陀佛、雷音如來、藥師琉璃,三世一體。

  雖然同根同源,都可以算是自己,但仙與佛隱隱對立。

  追求不同,同歸的時候無法相容,注定只有一個主體。

  盡管呂仙知曉,只憑他的修為難敵三世佛,卻也不愿將自己的道行白送,成全佛的超脫。

  于是他想到了與此身糾纏不休的青與白。

  人生自是有情癡,生生世世皆情愛纏綿。

  對佛來說,這是急于了卻的塵劫,對仙而言,卻是逆風而上的機緣。

  所以他將自身道果一分為三,化作湯圓的模樣,度許宣和青白得道。

  然而好事多磨,得道亦非易事,很可能他的努力最后只會付諸東流。

  只要沒有到最后的時刻,只要佛還不曾超脫,真正的成敗就是未知。

  雖然三世佛的力量確實無法匹敵,但別忘了,他是呂仙,也是許仙。

  待塵埃將落而未定,時來運轉日月天行。

  白日青天,共我蒼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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