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琛看著她那一臉擔憂的樣子，也不知自己該說還是不該說。

　　“Y族人舉行婚禮都要見血祈愿，平時青年男女單獨辦婚禮都是用白山羊祭祀朝拜，但集體婚禮盛大又意義非凡，必須用血種更為純正的黑山羊，一公一母。”

　　他的話，著實讓沈佳宜嚇了一跳。

　　“要當場宰殺它們？”

　　之前自己看岙林山寨集體婚禮介紹時，沒有說這一個環節啊！

　　霍景琛點了點頭：“需要用它們的熱血涂抹在婚衣上，以求神靈庇護，讓新人百年好合，一世安康，子女順遂。”

　　“？？”還有這種操作！

　　沈佳宜表示不能理解：“別人的婚禮都是不宜見血，他們這完全是反著來……”

　　她說著又看向那兩只無助的黑山羊，心臟也跟著一點點顫動：“你看這兩只羊的眼神，無助又絕望，還有對活著的渴望……真是太殘忍了……這樣的死法比羊肉館內的羊更為折磨……”

　　霍景琛知道她于心不忍，畢竟眼睜睜看著鮮活的生命從眼前流逝，誰都沒法心無波瀾。

　　“入鄉隨俗吧，死亡在這個宅子族人眼中，是一種值得慶祝的永生。”

　　“還有這樣的理解？”沈佳宜感覺自己再次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那他們平時有人過世呢？”

　　“沒有人哭，喪禮場面比婚禮更為隆重和豪華。”霍景琛耐心解釋。

　　此刻的他就好像是移動的百科全書，早將這里的特色和風俗全都了解清楚，一五一十告訴了沈佳宜。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你以前來過？”這讓沈佳宜更為好奇。

　　霍景琛哭笑不得：“這是第一次。”

　　“難道你又想說你無師自通？”沈佳宜感覺自己在給他取了那么多綽號后，又可以加一個‘霍老師’的稱謂了。

　　“在來這里的路途中，我查了最詳細的資料，就是怕你有十萬個為什么。”霍景琛實話實說。

　　剛才在車上，沈佳宜一直在閉目養神，他則在認真學習。

　　沈佳宜給霍景琛豎起大拇指，霸道總裁有學霸也有學渣，這個男人妥妥屬于前者。

　　只是，她倏地想起一個事，又收斂了神色認真提問：“不管是老人還是年輕人甚至是小孩，只要過世他們都會不哭？”

　　聞言，霍景琛微頓，左右看了看旁邊的人群，繼而低聲解釋：“Y族人覺得他們的祖上是仙人，在此山寨生活皆是受懲歷劫，年份越久說明他們上一世犯的錯越多，年份越短說明他們上一世犯下的罪過越輕。”

　　“所以就算是才幾歲甚至幾個月的小孩離世，父母親人雖有不舍，但也會認為孩子是去了該去的地方，選擇衷心祝福和送別……”

　　這一番言論，差點讓沈佳宜驚得掉了下巴。

　　這年頭，還有人……信這個？

　　她剛要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又閉上了嘴。

　　畢竟，她自己的情況也不是現代科學能解釋的，這個山寨的人們祖祖輩輩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別多想了，儀式已經開始。”一旁的霍景琛攬住沈佳宜的肩膀，將她的思緒拉攏回來。

　　坪地內，樂隊的嗩吶聲已經吹響，還有其他的奏樂者吹拉彈唱。

　　在場的族人們全都開始低吟哼唱，聲音隨著伴奏漸漸變大。

　　所有的旋律，沈佳宜都聽不懂。

　　時而婉轉，時而高亢，時而悠揚，時而粗狂。

　　“這是婚禮祝福曲。”霍景琛小聲給她解釋。

　　沈佳宜微微挑眉，這男人簡直無所不知，真的是簡單從網上查閱的資料？

　　她正要問問，已經看到一對對身穿鮮紅婚服的男女手牽手走進了坪地中央。

　　女孩頭戴紅紗頭蓋，視線沒有受影響，但大家看不清她們的容貌，只能隱約可見美艷輪廓。

　　男孩頭頂公羊角，個個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他們攜手圍繞著古老樹樁和黑山羊邁開了無不，跟隨旁邊的眾人一同哼唱。

　　隨著聲音愈發急促，他們的舞圈也越來越小，圍成了一個密集的小圈。

　　這時，一聲敲鐘低沉悠長響起，嗩吶聲也跟著一同吹出冗長不變的音調。

　　一位身穿黑斗篷的佝背老者，在兩個青年的簇擁下走進坪地。

　　新人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讓老者走到黑山羊跟前。

　　沈佳宜縱使坐在前排，也看不清黑斗篷內老者的長相，只能看到銀白的胡須垂了下來。

　　“這是Y族德高望重的族長，據當地人說他已經活了三百歲。”一旁的霍景琛再次小聲給沈佳宜解釋。

　　只是他這番話，沒法讓沈佳宜相信。

　　“這話，你也信？”

　　三百歲？他不知道建國后就不許成精了嗎？！

　　“這里每個當地人都深信不疑，咱們的質疑等離開后再說。”霍景琛早就料到了沈佳宜的反應，但還是要她悠著來。

　　畢竟若當著本族人的面質疑他們的族長，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是非。

　　“行，入鄉隨俗。”沈佳宜倒也配合，只是再次看向那黑斗篷內的老者的確也多了絲神秘色彩。

　　“這次是由他親自宰殺那兩只祭祀的黑山羊。”霍景琛接著道。

　　沈佳宜怔住，下意識看向那兩只黑山羊。

　　果不其然，隨著老者的漸漸靠近，那兩只羊雙目都透著恐慌，被綁住的四肢也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它們甚至張嘴慘叫呼救，渴望有人聽到它們的哀嚎和求助。

　　但所有的聲音尚未飄遠，便淹沒在了團團簇擁的族人哼唱旋律之中。

　　沈佳宜不敢繼續看后續的畫面，伸手捂住了雙眼。

　　沒出幾秒，便聽到慘絕人寰的叫聲從坪地中透了出來。

　　但同時族人和新人們的哼唱聲也隨著那慘叫聲越來越響亮，透著激動和興奮，震耳欲聾。

　　仿佛羊生命的流逝，便是他們被神庇佑的開始。

　　不知多了多久，音響大喇叭中傳來一個說著不太標準普通話的男聲——

　　“神血已降臨，歡迎親朋好友以及遠道而來的客人一起接受神血的洗禮。”

　　這時，圍繞在坪地四周身穿民族服飾的男男女女們，依次排隊朝前走，并邀請觀賞臺上的族人和游客前往坪地中央。

　　“我們要不要去沾神血？”霍景琛沉聲問向沈佳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