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降至冰點,眾人皆是大驚,一個小小的山村少年郎竟敢如此對一位皇子說話。
“小子,你找死!”四皇子突然反應過來,受此奇恥大辱,雙手黑氣纏繞,一掌便要拍死這不知深淺的山野小民。
雙掌眼看就要拍上胸口,便覺得氣息一滯,但見眼前一人,陳玄衣接下這必死的一掌。
“殿下,何不聽他講完,若是沒有道理,本官親自割下他的頭顱。”陳玉封似是歉然說道。
“好,這小子命不久矣!”此刻,四皇子已是殺心畢露,但在陳玉封的注視下也是收起了雙掌。
“小兄弟,不用害怕,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孫承憲此刻也是站在徐子歸身邊出言安撫道。
此時徐子歸面色鎮靜,內心慌地一批。唉,大意了,實力不夠之前還是猥瑣發育為上。
只見徐子歸又撥開身邊的炭堆,露出一物,這是屋內散落的未被燒壞的茶盞。
剛才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頭,但卻被徐子歸注意到了。
“大人,你們看,這茶盞的位置已是偏移到墻邊了,還有未被焚燒完的桌腿也是在此,桌子被偏移到這里,屋內或是發生過打斗。”
“妄言,火勢一起,屋頂房梁瓦片砸下,就不能砸到這桌子了嗎?”四皇子厲聲道。
徐子歸頓了頓沒有回答,看著周圍眾人問到:“對了,驛丞何在?”
“驛丞年邁,沒能跑出來,也被大火燒死了。”周圍有衙役答到。
“其他值班的衙役呢?”徐子歸又道。
“我們已經審問過了,四皇子不讓他們接近。當晚他們一直在后院陪著皇子殿下的侍從喝酒。兩邊相距較遠,直到火勢已起,他們才發現趕去救火。”衙役再次答到。
“唉…少了人證,不過也沒關系。”徐子歸微微嘆息道。
“那么孫大人,可否驗尸?”
“你可有把握?尸體表面已成焦炭,仵作已無法查驗。死人又無法施展問靈的手段,陳玄衣也無從查起。”孫承憲有點擔心,仵作方才已是看過了。
“五五開吧!”徐子歸道。
“好,本官陪你這小子賭一回。陳大人你看呢?”孫承憲見他推理有理有據,略微思索便道。
陳玉封笑著道:“我們影衛行事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孫大人只需記得皇上和朝堂的顏面大于一切。”
這說的什么話,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這是查出結果來了,功勞是大家的,若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就要別人承擔后果嗎?徐子歸心里誹腹道。
我以后也要當這樣的官,哼!
就在此時腦海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那個圖烈,也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副使,我搜尋過他的記憶,他被這個…這個狗屁皇子偷襲打了一架,受了重傷,才逃跑到泗水河邊被我吃了。”
這是玉鼎?玉鼎爸爸終于幫我了,徐子歸好激動啊。
“孫大人,我有十成把握!”此時他已經心思大定了。
“好,驗尸!”孫承憲被這少年意氣影響。
徐子歸前世雖然是私家偵探,探案和法律學是他的主攻方向,這給人開膛破肚可是頭一次。
七具尸體,齊齊一排擺放,外表已然燒成了焦炭。
但也毫不猶豫劃開了被燒焦的尸體的喉嚨和胸膛,“大家看,火勢一起,定是煙霧四起,可這尸體喉嚨間,肺里卻是見不到煙灰,只有死人才不會呼吸,說明這人大火之前已是被人殺了。此乃一證。”
說完又讓人取來米酒和醋,往地上潑灑,不多時,有血跡冒出,道:“此乃二證,如是大火燒身,身外怎么會流血?必是被刀劍或是掌擊而噴血所致。”
“四皇子殿下,你不是說大火之時你已是入睡,可這屋內發生打斗,又有人死于屋內,這作何解釋?”徐子歸對著四皇子道。
殺人放火,陷害栽贓,不免讓人起疑。
仙魔世界,仙法為尊,各級官府遇到案子就想要借助朝堂儒士和影衛,或是天機閣,仵作像是一個擺設,只辨刀傷劍傷,沒人深入研究驗尸手法。
上一世《洗冤錄》里記載的查案驗尸的手法,被徐子歸展示開來,孫承憲大感新奇,不由道:“嘆為觀止啊!”
眾人也是大感佩服,只聽周圍衙役竊竊私語道:“真厲害,這小哥是從何處學來這般手段。”
“您可還覺得我是嫌犯了?首先火勢由內向外而燃,火勢如此之大,盞茶之間便將這驛館焚燒,定是有人在屋內蓄意放火。”徐子歸對著四皇子道。
“另外,本人武道尚未入品,您覺得我可以沖破這重重守衛,在您房間殺人放火,還能不把您驚醒嗎?”
“哦,對了,聽說這次使團還來了一位妖族高手,他人呢,不會也被燒死了吧?”
“妖族高手逃不出這區區火災,誰信啊?”
若是前面所說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這后面所說的就是直指四皇子內心了。
“哼!牙尖嘴利的小子,若是你有同伙呢?你不能不代表你的同伙不能。”四皇子反擊道。
這時,孫承憲向周圍望了望說道:“王捕頭可曾回來?”
“大人恕罪,卑職回來有一會了,見這小哥在查案,沒有出聲。”
但見王捕頭此刻悶哼哼道,被徐子歸這一手查案手段震驚,還沒恢復,說完定了定神說道:
“大人,現已查清,方圓三十里內,三千二百四十五戶人家,有三十四人不在家中,十人在金來賭坊,九人在桂香樓留宿,七人在燕春樓留宿,五人在別人家留宿,還有兩名男子在福惠客棧酒至深夜還未曾回家,據說找到他們時,兩人同住一間,另外一人失蹤,這失蹤的一人應該就是這位徐小哥了。”
徐子歸聽完王捕頭的回稟,有些鄙視他們。
這都什么人啊,低級,只有那兩名男子還頗有意思…還有那王捕頭,你還特意強調下二人同住一間,你這是什么心思?
“如此一來,本地村民皆是有跡可循,如何伙同作案?四皇子可還有疑慮?”孫承宗此刻底氣十足。
這就是無罪推定,四皇子也無話可說。
徐子歸結合案發現場和玉鼎給到的圖烈信息,心里也已經有了整個事情的脈絡。
四皇子不知為何和副使圖烈發生爭執,在屋內安排人偷襲圖烈,致使圖烈受了重傷。
眼看四皇子要取他性命,圖烈施展妖法全力逃跑,本是想要從驛館逃向泗水郡內城,城門卻已關閉。
守城差役遠遠見他過來,只當是泗水河妖祟又來襲城,趕緊稟報,王捕頭即刻出府率人捉妖。
此時因為妖元受了重創,無法反抗,便又往城外逃,到石前村的時候,為了修補受傷的妖元,奪舍徐子歸。
逃至河邊,誰知碰到了玉鼎,被玉鼎所吞,留下了被奪舍而死的徐子歸。
此時大雨依舊在下,四皇子殺人不成,憤而引火燒了這驛館。
再殺人偽作圖烈的尸體,反正面目焦黑,誰也認不出來,謊稱圖烈死于大火。
這才趕來郡守府,聲稱刁民圖財放火,向孫承憲發難。
欲嫁禍于驛館周邊村民,殺了百十戶村民還能凝煉血靈丹。
正好碰到徐子歸自投羅網,本想這山野小民老實木訥,在自己的威壓下必是有口難言。
誰知這小子完全不怕,竟敢查案驗尸。
而且在孫承憲和陳玉封的支持下,徐子歸抽絲剝繭,洗脫嫌疑。
大周監察體系又如此之嚴,一番查驗下來每個村民的行蹤都了如指掌。
四皇子烏云月剛開始說失火時已是入睡,現已證明失火前屋內又發生打斗,屋內床幔、桌椅均偏移了原來位置,自己如何入睡?已是無法自圓其說。
已是無法栽贓嫁禍了,烏云月不動聲色,眼神卻更加陰冷。
夜風吹得人直打顫,只有火把被風吹地呼呼作響。烏云月盯著徐子歸,把他看的心里發毛。
“我記住你了!”說完已是不想回復徐子歸的問題,率領手下侍從扭頭而去。
“四皇子殿下,我已在城內安排了客棧,今晚您先在那里休息”,孫承憲對著烏云月的背影說道,直到他離開視線。
“此事難了啊,皇子遇險,不論是誰的過錯都涉及兩國大事,只能等朝廷來人了啊…”
“小兄弟,你此刻嫌疑已消。夜路難行,你騎著這匹馬回家去吧,吾改日登門拜訪。”說著孫承憲從一名衙役手中牽來一匹精干的馬兒,遞給徐子歸。
“謝孫大人”,徐子歸也不客氣,牽過韁繩,翻身上馬。再次雙手抱拳,對孫承憲和陳玉封施禮。
看著手持火把,遠行而去的徐子歸,兩位泗水郡的大佬,雙眼對視露出深意。
二人皆已在朝堂內得到消息:大周朝要重新推行察舉制了。
此子或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