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歪了歪頭，注視著眼前的大男孩。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猩紅的液體順著雙手無力滑下。

　　眼淚劃過臉龐，越過雙唇，再顫抖著從下顎滴落。

　　詩人能依賴月亮，孩子能依賴肩膀，眼淚能依賴臉龐。

　　顧雨所能依賴的，卻是那自欺欺人般的虛妄。

　　而此刻就連那份虛妄似乎都要成為泡沫，一觸就破。

　　顫抖，全身沒有一處地方不在顫抖著。

　　直到那如棉花糖般柔軟的身影，輕輕地抱住了他的額頭。

　　-

　　感受到顧雨已然恢復冷靜，女孩松開了懷抱，又回到了原來保持的距離。

　　人類真麻煩。

　　“從頭說起吧。你可以稱呼我為‘熾’，是一名星際流浪學者，在路過這片星系的時候，我檢測到了時間的波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能被檢測到的時間波動！這可是連那些自稱神級文明的家伙都無法掌控的東西，這是真真正正屬于神明的領域！可現在，在這個落后荒蕪邊緣的星系里這個星球上，我檢測到了時間的波動！！”

　　女孩，不，應該說熾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屬于祂的神情：狂熱。不過很快，祂又恢復了平靜。

　　“順著痕跡，我找到了小七的尸體。可無論如何檢測我都找不出原因，直到她主動和我‘說話’。通過交流與研究，我得知她有一個異能：第二十五個小時。正是這第二十五個小時，強行延緩了她的死亡。

　　“原本在第二十五小時中，她所使用的僅僅是自己的時間；可現在她死了，時間歸零，所以當第二十五小時到來的時候，代價由這片星系里的所有人共同支付。”

　　怪不得，從那天開始，每當午夜零點一過，所有人的生命倒計時都會缺少一部分，原來那時候小七就已經......

　　多年的困惑在此時被解開，可顧雨只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但相應的小七也需要支付屬于她的代價。這多出來的一小時并非恒定不變的，每天都在減少。在這段時間里，小七處于一種觀測態，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去與這個世界產生交互。她打不開門，她拿不起筆，在這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東西都是禁止的。”

　　“她就像一個孤魂野鬼，游蕩在葬送一切的時間里。”

　　“那小七還剩下多少時間？她又是怎么和你交流的？”

　　23點59分55秒

　　熾并未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顧雨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縮，焦急甚至可以說瘋狂的翻找著自己的口袋，試圖找出一支筆來寫下點能夠被看見的文字。

　　昂貴的衣物在顧雨的動作下逐漸碎裂。

　　23點59分58秒

　　“已經來不及了。”

　　00點00分00秒

　　“咚——”

　　新年的鐘聲，響了。

　　等到顧雨反應過來的時候，小七已然緊緊抱住了他，滿面的淚流下是難言的喜悅，左手高高舉起，掌心里用血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

　　想你

　　最喜歡阿雨了

　　-

　　顧雨沒有說話，熾也沒有。

　　時間似乎就定格在了這里，定格在了這新年的第一天，定格在了這小小的咖啡店，定格在了那回不去的過去。

　　直到顧雨輕輕地拍了拍祂的胳膊，熾才松開了懷抱。

　　“我已經檢測不到時間的波動了。”

　　顧雨只是低著頭，并未說什么。

　　熾感覺眼前這原本暗藏鋒芒的男人，突然間變得單薄了許多。

　　我怎么又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了。

　　熾搖了搖頭清除掉腦海中本不應出現的想法，將一把鑰匙遞給了顧雨。

　　“我也該離開了。小七留下的一切都在那里，13層。”

　　顧雨一言不發地接過了鑰匙。

　　“小七的身體你打算怎么處理。”被顧雨看的莫名有些不自在的熾扭過了頭，“我的意思是或許我可以幫上什么，只要你不怕我把她偷走就好。”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火化后，把骨灰撒入海底吧。”

　　顧雨雙手插兜，仰起了頭。

　　“她以前總是囔囔著要去海邊吹一吹咸咸的海風，再踩著濕濕的沙礫，然后把那時候還不會游泳的我丟入海里，等到我要咕嚕咕嚕的時候她再來英雄救美哈哈哈......”

　　明明是在笑，為什么眼底可以那么冰冷。人類真奇怪。

　　“不過，小七難道沒有想過怎么處理自己的身體...嗎。”

　　“沒有。”熾頓了頓，“她每時每刻都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