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算好賬了?”五娘子抬頭看了一眼慧娘,又繼續(xù)手里的活。
“嗯。”慧娘點頭。
“喬大娘又為難你了?”五娘子壓低聲音問。
慧娘也壓低了聲音道,“沒什么,就是嘴上不饒人。”說完,又笑道,“謝謝你幫我照看容容。”
五娘子看了看容容,笑著道,“沒事,容容很乖!”
“你家小安呢?怎么沒看到?”慧娘問。
小安是五娘子唯一的孩子。五娘子十六歲嫁人,十八歲時生了個兒子,就是小安。原本,她一家人和和美美,沒想到,小安兩歲時,丈夫掉進河里淹死了,就剩下她們母子二人。為了生計,五娘子只能出來當坐店的裁縫兼繡娘,掙錢養(yǎng)活小安。
平時,小安都是跟在五娘子身邊。五娘子在繡房做活,他就在后院玩。今日慧娘來,卻沒看到小安,故有此一問。
“上學去啦!”提起小安,五娘子笑容更甚,“上個月,小安滿六歲了,我就送他去蒙學堂上學了!”
慧娘聞言,微笑著點點頭,“哦,這下你可以輕松點了!”說著,她從袖口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露出一堆山果干。
慧娘把布包遞給五娘子,“這是我家自己曬的山果干,本想給你家小安當零嘴兒的。他沒在,你就先替他收著吧。”
五娘子接過布包,揣進懷里,笑著道謝。然后又問,“今日怎么這么大方?有什么事嗎?”
慧娘不好意思的笑笑,“什么都瞞不過你!是這樣的,我近來覺著我們家容容挺喜歡各種好看的花樣子,就想讓她學繡花,將來也好有個能拿得出手的。你是咱們鎮(zhèn)上最好的繡娘。我想,讓容容跟你拜師學藝,你看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五娘子伸出手,道,“容容把手給五姨看看好不好?”
容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五娘子輕輕捏了捏她的幾個手指,才道,“不過,容容現(xiàn)在年紀還太小了,手上沒什么勁兒。還得再過兩三年,才能拿得起針線。”
她又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容容軟軟的頭發(fā),問,“容容喜歡繡花嗎?”
容容原本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五娘子。五娘子的手很輕柔,容容只覺得她十分可親,又聽她問自己話,便忽閃著大眼睛大聲答道,“喜歡!”
五娘子聞言笑了笑,道,“那容容長大了,來跟我學繡花好不好?”
容容重重點頭,剛要回答,喬大娘的聲音卻搶了先,“呦!聊什么哪?這么熱鬧?”
三人轉過頭去,見喬大娘嘴里叼著一塊山果干走過來。那山果干顯然是容容爹娘剛剛孝敬她的。
慧娘忙放下容容起身,笑道,“在說,想讓容容跟五娘子學繡花的事。”
“是嘛?我看看。”喬大娘上前彎下腰,一把抓起容容的手,翻過來又翻過去的看了看,點頭道,“嗯,這雙手倒是一雙繡娘的手。”然后笑瞇瞇的對容容說,“要不要來大娘的店里當學徒工呀?”
容容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收回手,往娘親的身后躲去。
五娘子站起來,擋住喬大娘的視線,笑道,“容容還太小了點,我怕她捏不住針線,可以再等兩年。”頓了頓,又道,“等她大點了,就可以直接學繡了。”
喬大娘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手。
慧娘忙道,“喬大娘,最近還有什么可以給我做的繡活嗎?”
提到繡活,喬大娘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下個月縣城里的大戶張家的老太太要做七十大壽,在我這里訂了一套喜服。吶!五娘子正在繡的就是。”
喬大娘用手指了指五娘子面前的繡架。
慧娘笑道,“五娘子繡得精巧,我看著大半都已經繡完了。”
喬大娘的手指又換了一個方向,“可是我繡的那一半還差得不少。”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才發(fā)現(xiàn),繡房的另一副繡架上也繃著一大塊同樣的衣服面料。上面用色粉描繪著花樣,但卻只繡了幾片零星的小葉子,離完工還差得遠。
喬大娘的眉頭又皺得深了些,“這樣下去,到時候怕交不上活兒了。”
隨后,她又看向慧娘,“你能不能留下來,幫我們做幾天?”
慧娘原本沒打算在鎮(zhèn)上呆很長時間,便道,“我們本來只想今日賣了東西,再去看看我爹娘,明日便回的。”
喬大娘急道,“慧娘,你的手藝我知道,又快又好,跟五娘子不相上下。鎮(zhèn)上其他人的手藝我還真看不上,要不,也不會開這個口,讓你幫忙了。你放心,這個活兒做完了,我可以給你三兩銀子工錢。”說著,又看向躲在后面的容容,笑咪咪道,“你這小娃娃也可以跟著你一起!如果能幫你們分個線什么的,就給她也算上半兩銀子的工錢!”
兩個人加在一起就是三兩半銀子,一個月的時間。慧娘有些心動,但對上五娘子的眼神,她又搖了搖頭,道,“我去跟當家的商量一下吧?”說完,抬腳出了屋。
云伯陽之前跟喬大娘算完賬,又和小二一起把毛皮等物搬到倉庫里。剛剛收拾完,便看到慧娘從繡房里出來,卻沒帶著容容,便上前詢問。慧娘把剛才喬大娘的話跟他又說了一遍。
云伯陽想了想,道,“一個月三兩半銀子倒是不少,但是你和容容住哪兒呀?要是住店又得花錢。還有吃飯也是問題,做繡活肯定也沒時間做飯,買著吃也得花不少錢。”
“哎呀!吃住我都包了!”喬大娘從繡房里追出來,聽見云伯陽的話,便急急說道。“我家有間舊屋,離這里只隔了一條街。年前我們搬去新蓋的院子住了,那間舊屋一直空著,你們可以先暫時在舊屋里住著。吃飯也可以跟我們一起,我家老頭子每日午時和酉時都會送飯過來,我讓他多做一些就成了。”
云伯陽又道,“還有早飯呢?慧娘沒關系,容容太小,不吃早飯可不成。”
喬大娘想了想,擺擺手,道,“那給你們四兩一個月,我可是鎮(zhèn)子上出了名的善人。怎么也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
慧娘上前道,“是,喬大娘人最好了!當家的,你就答應了吧?也就委屈一個月,我們娘倆就回山上了。”
云伯陽一聽,忽然急道,“啊?要一個月沒人給我做飯呀?”他垮著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慧娘,“我這一個月吃不上你做的飯,不是要餓死了?媳婦,要不,你還是別干了,回家給我做飯吧?”
慧娘也是有些不忍,便又看向喬大娘。
喬大娘看她的眼神,生怕她真的不干了,咬咬牙道,“唉!誰讓我心善呢?再給你們一兩銀子,讓云大在鎮(zhèn)上多買點吃的帶回去。一共五兩銀子,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可就付不起了!”
夫妻對視一眼,云伯陽點了點頭。
價錢談妥,喬大娘讓柱子看店,自己帶著慧娘一家,去看住的地方。
幾人從主街拐進一個小巷子,再穿過一條街,便到了喬大娘的舊屋。
一家人認了門,喬大娘把鑰匙給了他們,說好明日一早上工,便匆匆走了。
用鑰匙開了門,一家三口走進小院。
院子里顯然已經有段時間沒人住了,雜草比容容還高。好在院子雖小,卻還有一間主屋、一間灶房,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墻角還有個空著的雞窩。
主屋的樣子跟容容家的茅草屋差不多,大小卻還不如容容家的大,屋里只有一副木床板,上面落滿了灰塵。灶房里有鍋,但里面也積了不少灰。云伯陽去院子里打了水,慧娘找來一些破布和容容一起擦拭,收拾屋子。
云伯陽趕上運柴車,先去鎮(zhèn)上的小飯館幫王大伯把車上的柴賣了,又去藥店把自家的藥材賣了,才回了舊屋。他把運柴車趕進院子,又把院子里的雜草割下來,喂給牲口。
轉眼到了中午時分,一家人打了些井水,就著帶的干糧吃了簡單的午飯。邊吃,云伯陽和慧娘邊商量接下來的一個月怎么對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