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改就不改，干嘛罵我……”

　　袁楓并不清楚穆金鴻被自己逼成了什么樣，看他狼狽逃遁的模樣，只道是嫌自己麻煩。

　　“袁楓……既已簽約，還是速速拿著身份令牌去物華閣領取用度吧……”

　　怪事年年有。

　　今天特別多。

　　在這后善堂待得久了，柳長老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凡幾。

　　一毛不拔，花錢走后門上山的他見過。

　　卑鄙無恥，把黑鍋往別人身上甩的他也見過。

　　可就是沒見過像袁楓這么一根筋，只知道為別人考慮，而不懂偷奸耍滑的老實人。

　　這家伙可能如穆金鴻所說。

　　腦子里就是缺點東西……

　　像這類人，自己還是少招惹他為好……

　　本來。

　　柳長老知道他是關系戶，還準備敲點竹杠的。

　　不過，剛剛見過袁楓一番精彩絕倫的表演后，他把這個想法按死在了心中。

　　如果連這種人都騙，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過的安寧。

　　不止如此。

　　看袁楓把眼神往自己這邊移動，為避免步了穆金鴻的后塵，不給袁楓向自己提出修改契約的機會，立刻就表露了自己的送客之意。

　　“柳長老……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把十年改成十天呢……”

　　袁楓仍舊不死心，還想在做最后一次努力。

　　豈料話一出口。

　　柳長老干脆就拿起門栓，似是驅除瘟神一樣，往他肩膀連連捅來。

　　“滾滾滾，快滾！老夫要閉門了！”

　　“走就走，哎，你倒是別推我啊……”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

　　兩扇長方形房門重重閉合，袁楓跌跌撞撞好幾步，方才在地上重新站穩。

　　……

　　穆金鴻最近犯上了一種病。

　　每天一到晚上，躺在枕頭上，就翻來覆去睡不著，明明自己很困的，困到眼睛都睜不開，可就是一閉眼，精神無法舒緩。

　　他所居住的這方居所，想當初還是師尊韓元然送的，用以表彰他修行速度突飛猛進，外人若是第一次進入此間，定會被房中地底處，井眼大小，淙淙流淌，乳白色的靈泉所驚訝。

　　此物除卻對修行速度有所增幅外，對于安眠養神也很是有療養作用。

　　以往他只要一回家，不消片刻，就能睡得跟死豬一樣。

　　可現在不行。

　　他徹底睡不著了。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七天。

　　他的眼窩，已被烏黑的圓圈占據了大半，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明明是凝氣三層境界的修為，虛弱程度，卻跟大病纏身的普通人有的一拼。

　　“不行，不能這樣了。再這樣下去，我非得給自己熬倒不可，今晚我必須睡著，一定要好好休養……”

　　臨睡前，他特意往自己耳朵里塞了兩團避音棉，眼睛上蓋了一個布套。

　　什么亂七八糟的煩心事，都給爺滾！

　　今晚老子說什么都得好好睡一覺。

　　雙臂枕在腦后，他挑了一個平日最舒適的睡覺姿勢。

　　正當他閉上眼睛，努力按住自己的思緒，不讓它亂想的時候，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哎呀呀呀！煩死了，煩死了！”

　　他翻了個身！

　　雙手抱著被子，狠狠往懷里箍了箍！

　　半炷香時間過去了。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他半點睡意都沒有，相反的，整個人越來越精神。

　　他快要瘋掉了！

　　“該死的，為什么我還是睡不著！不就是收了他一萬兩銀票么，至于么……”

　　撒氣似的伸出拳頭，狠狠砸在床板上，他怒睜著布滿紅色血絲的雙眼，一把將耳朵里的避音棉拽了出來！

　　“袁楓！袁楓！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發神經，老子哪至于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喃喃自語。

　　很快，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

　　“可是他為什么會說那番話啊，我明明是想坑他錢的，什么時候為他好了？還說什么舍身犯險，拜托，別自己想當然了好嗎……”

　　“天地間就屬你高尚是吧，誰都不如你會替別人考慮問題！你是活菩薩，你是大善人！”

　　“我怕被宗門處罰？我怕個屁！這種事我都干幾回了，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會怕？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我用你操心嗎，我用你為我考慮嗎？你自作多情干嘛？那只是一場用金錢衡量的赤、裸、裸的交易！”

　　罵了一通。

　　心情終于舒服了好多。

　　口干舌燥。

　　他嗓子有點渴。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借著月色，他掏出身上揣著的那一沓銀票。

　　“這一萬兩它不香嗎，按照一比五十的比例，我可以換二百塊靈石，足夠我買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了！

　　我為什么要內疚？我為什么要慚愧？呵呵，穆金鴻啊穆金鴻，你壞事干了多少，自己心里沒點逼數嗎？現在裝什么浪子回頭，還良心發現，你是那個嗎？”

　　可是話一說完。

　　他整張臉就又垮下來了。

　　在他眼前，那段慷慨激昂，感人肺腑的演講場面，如跗骨之蛆，一遍遍的又在他眼前浮現。循環往復，仿若夢魘！

　　咕嘟！

　　他又喝了一杯水，企圖恢復清醒的神志。

　　沒奏效。

　　腦子更亂了。

　　咕嘟！

　　他再次喝了一杯水。

　　腦子更渾渾噩噩了。

　　直到喝的自己肚子鼓脹，喝到看見水都犯惡心，這才不情不愿的停下來。

　　察覺一切辦法都無法讓自己內心得到安寧。

　　無可奈何之下。

　　埋藏在他腦海中的計劃，只能被啟用。

　　片刻后。

　　只見他鬼頭鬼腦從自己儲物袋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圓形球體，兀自從口中送出一口自身靈氣。

　　很快。

　　幽暗昏惑的處所，就變得光明燦爛！

　　拿起書桌邊的毛筆，他泄憤一般狠狠沾了一團墨水。

　　繼而，在一團白色宣紙上，沙沙寫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直把自己忙的滿頭大汗。

　　伸手擦去額頭沁出的汗珠，對照著燈光看了好幾眼，再三確認錯別字極少，自己要表述的意思足夠清楚后，而后，從一旁的青瓷小罐中掏出粉末，徐徐撒在了紙上。

　　肉眼可見的。

　　那張原本足有半個桌面大小的紙張迅速縮小，其上字體也被濃縮的極為精煉。

　　作罷這一切，方才心滿意足。

　　“哼，你袁楓高尚，可我穆金鴻也不差！你知道用虛假之言來賺取我良心不安，現在，本師兄就偏偏要破你這個局！”

　　只見他眼神眺望著宗門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嘴角微微揚起了一點得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