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面具人
“帝江”圖紋并無蹤跡可循。
大約這樣的紋案太過隱秘,若不細心查探,實難尋到相關的人事。
元楚一眾順利入了相府之中,唯有玉顏嫌官中規矩多,仍留在客棧之中。有了相府的人力,玉顏休養起來倒也沒什么不便之處。而為了戲做得周全,杜成安于朝中也提及了暫居一事。
杜成安一向為天啟著想,又有秦明力薦,將幾個對國有功的人暫留于相府之中,倒也算是說得通。
因著公主的及笄禮就在這幾日,蕭帝對此事甚是上心,遂吩咐杜成安照顧好幾人,待過了及笄禮,再入宮來。
而今距離及笄禮,只余三日。
周遭商販吆喝聲不斷,熱騰騰的水汽從街邊賣早點的竹屜里飄出。
元楚走在去往客棧的路上,將這定元城繁華風貌盡收于眼中。
玉顏的身子恢復得極快,昨日去見她,已看不出有何病痛之處。
元楚路過街邊茶鋪,鋪上坐著的居民正大口喝茶,帶著笑意,說天扯地。
但愿天啟能一直這般愜意下去。
而就在元楚剛生出如此思緒之時,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的心驀地一沉。
隨即緊跟了上去。
那人今日未戴面具,然行路體態皆與嶺關城中一般無二。
定坤的線索到了此時已接近斷失,無論此人出現是否僅為巧合,她都不能放過。
那人于人群中穿梭,似乎有意要去某地。
而就在路過一家酒肆之時,那人忽停了下來,側身于酒肆邊上的餅鋪買了些餅。
元楚忙側頭,隱于街邊路人之中。
視線錯開,那人接過餅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頓。
他復行,元楚亦跟了上去。
那人行得快,仿佛察覺了什么一般,元楚發現他速度的變化,亦知不妙,留了心神。
他離開鬧市,步入了巷陌,堪堪一個轉角。
元楚邁步,面上有勁風襲來,那人出拳狠戾,直逼命門,沒有絲毫留情之意。
元楚早有準備,腰身如柔柳一般,后仰避拳,又毫不猶豫,在避開那人拳頭后立刻出手,猛一敲擊他腕間脈絡。
那人手臂被震得發麻,亦是不曾料到元楚會避開這一拳,并不戀戰,轉頭便飛奔而逃。
“站住!”
元楚低喝一聲,反應極快,緊追在他身后。
他功夫不弱,一路穿梭于巷陌之中,見元楚仍舊窮追不舍,足蹬兩壁,翻身上了一側屋頂,奔于瓦上。
元楚見狀,亦躍上屋瓦,依舊未被他拉開距離。
而那人察覺后,竟忽一轉身子,改了方向,直沖沖奔鬧市而去。
想來是欲借鬧市人多,引起波瀾來,易于他逃脫。
他跑得極快,“噔噔蹬”地踩于青瓦之上。
元楚耳邊青絲向后拂去,亦是衣袂翩躚。
聲音漸漸雜亂起來,前頭便是巷陌出口。
那人果斷翻身下躍,而迎面恰過來一輛駿馬香車,便要撞上那人。
“躲開!躲開!”車夫顯然不曾料到會生此變故,急忙勒馬止車。
而他見車馬奔來,不但不避開,反而迅速抬腿,重重一記踹在那馬身上。
馬吃痛長嘶,前腿抬起,又因車夫勒繩,沖擊無處可釋,便左右掙扎,徑直將身后系著的車甩了出去。
驚馬車翻,車簾大敞,里頭一女子便被這力道甩出車廂,眼看著就要跌落于地。
元楚冷瞥一眼引起躁動的那人,暗罵一聲,旋即躍下屋頂,向著那女子而去。
便是此時。
元楚方至路中之時。
有一玄色身影于街邊茶坊中現出,尚未待元楚趕到,便躍了過去,接住了從車內摔出的女子。
那玄色衣裳的男子戴了半張面具,身形有力,落于地面后,便將懷中女子松了開來,又對著女子略一抱拳,以示冒犯之歉意。
周遭回過神來的路人見了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連連叫好。
而元楚雖離馬車有些距離,仍可清楚瞧見這一男一女的模樣。
便是在瞧見那男子的一刻,她全身血液倒流。
恍若凝結成冰,墜入九天之寒,她目光倏忽驟冷。
這生得端美的藍裙女子,她前世及笄禮上亦見過——上玄,黎若瑤。
至于這男子……
便是天地倒轉,亦不會忘。
定坤太子,蒼玦。
那帶了兵馬,屠了定元城的太子蒼玦。
她視線冰冷,饒是未正對著她的蒼玦,也察覺到了這一道視線。
蒼玦側頭,她忙低眸,掩去了眸中寒意。
可惜……讓那面具人趁亂跑了。
黎若瑤正對著蒼玦道謝,隨行的侍女們亦忙不迭地跟了上來,因護主不力,跪地求饒。
不過想來蒼玦出現于此,就算沒有驚馬這一番變故,那面具人也是能夠逃脫的。
思至此,元楚的手忽攥緊。
明明前世,蒼玦是于及笄禮當日方至皇城。
可如今距離及笄禮還有三日,難不成前世他亦是這般,隱了身份,于城中謀劃著什么?
有良駒疾行聲傳來。
“噠噠、噠噠”
元楚抬頭,原是一人身著天啟官袍,帶著兵士,匆匆趕了過來。
那人下馬上前,對著黎若瑤恭敬行禮:“天啟大鴻臚曹恍來遲,還請公主恕罪。”
原是接待他國來賓的大鴻臚曹恍。
因著元楚前世同他無甚接觸,故而并不認識。
“無妨,本宮原不欲麻煩天啟臣子,攜侍從獨自入宮,卻不曾想遇到這樣的意外。”黎若瑤溫婉一笑,命身邊侍女扶起曹恍。
曹恍領人護送黎若瑤,一眾人起身前往宮中。
而這前后一程,蒼玦早已離去,曹恍也似沒發覺黎若瑤身邊還站著這樣一位,瞧去便非尋常之人的男子一般。
元楚微微蹙眉。
不過好在如今已然知曉,定坤之人確入了城,而非兩年之后方有部署。
元楚轉身,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這一遭著實意外,怕是三日后的及笄禮,不得安穩。
至于宮中的那位定坤之人,也該盤算著,何時廢了她這步棋了。
懷著心思,至了客棧,誰曾想玉顏并不在客棧之中。
想來是一人于客棧之中坐不住,又不知去誰家的鋪子買酒吃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