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早課,吃完早餐的小道長開始干活。
以往都是大家分工做,小道士因為最小,大家最為關愛,所以很少讓他做這些,除了被師父罰之外。
這次只有自己一人,但也要把這些雜活全部做好,清微小道長第一次在心底為自己打氣,要讓師父和師兄們回來看到一個干凈、整潔的道觀。
洗好了大家有些發白的道袍,小道長用力的將衣服掛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便已至中午。
忙碌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的,太陽升到中央,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小道長臉上露出了笑容。
吃過午飯后又開始了玩耍的方向和晚間課業的準備。
一天的時光匆匆而過,小道長開心的進入了夢鄉。
隨后幾天,小道長如同第一天一樣,早課,早餐,干活,午餐,興趣愛好,晚課,晚餐,休息學習時光,睡覺。
期間,山下村長上來過一次,想讓小道長下山去隨自己住,但他拒絕了。
一周后,小道長的臉上再無笑容,眼光常常看向門口,想看看是不是師父和師兄們回來了。
一個月后,小道長感覺自己已經看不進那些經書了,腦子中想的都是‘師父為什么還不回來’,‘師兄們為什么也不會來看看自己’。
半年后,小道長如同第一天一樣,坐著一樣的事,只是,時不時的嘆息卻表明了他的心思越來越雜了。
老道長下山一年后,已經哭過多次的小道長拿著一把掃帚,終日清掃著觀前的階梯,時常看著山下的眼神滿是失望。
期間村長又上來過好幾次,每次都邀請小道長去村里住,但每次,他都拒絕了,他說‘我要等師父、師兄們回來’。
老道長下山五年后,昔日的小道士也長成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道長,只是,他已經好久沒有再去讀師父留下的經書了,每日只是維護道觀日常、種菜,然后日復一日的等著。
老道長下山十年后,村長再次來讓他下山,并告訴他‘你師父他們不會回來了’,他是拒絕了,他說‘我不信,師父說了,他們會回來的’,然后,重新拾起了布滿灰塵的經書,上面還有師父和眾位師兄的注釋。
二十年后,帶著山羊胡的清微道長下山了,不過不是還俗,而是老村長出意外逝世了。他下去給他做法事,送別這位老熟人一程,也順便看了眼外面的新世界。
這一看,道士便明白,師父他們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忍住眼淚,道士轉頭便回到了山上,將眾多洗好的衣物一一封存,等待著,等待著自己再看在那些熟悉的面龐。
只是,在小道長得記憶中,自己好像忘記了師父的模樣,也忘記了師兄們的樣子。
只記得,那天,自己睡的好香,連他們離去的背影,都沒能看見。
師父離開的第三十年,小道士在空曠的大殿默默的念著經文,但一聲破門的巨響,打破了這平靜的時光。
“這些都是封建糟粕,都砸,給我砸啦”
來人在肆無忌憚的打砸道觀,小道長沒有理會,因為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也抵擋不了他們,反抗只會換來無所謂的傷害。
小道長知道,道觀破了,自己可以修補,泥塑爛了,自己也能補上。只是,看到來人伸向了那些經文,小道長還是站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能耐記下那些復雜的大量經文,更何況,那上面還有師父和師兄們的筆記、注釋。
這不僅是傳承,還是思念。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瘦弱的小道長連其中一個人都擋不住,更何況一群如狼似虎的精神小伙。
還好,這些人還是知道不能鬧出人名,畢竟小道長是在官方那有度牒的。
這些人來得很快,走的也很匆忙,或許還有下一家在等著他們,只留下了一個殘破的道觀,和燃燒著小道長記憶的經書。
接下來的時光里,小道長拼盡全力的默寫著經書,先要將那些被燒毀的內容還原出來。
沒有管殘破的道觀,也沒有管破落的泥塑,因為,道長知道自己的記憶有限,且記憶的東西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而自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將被燒毀的經書寫出來。
第四十年,道長的身軀有了些許彎曲,得益于小時候師父傳授的知識,那是道長最寶貴的記憶,也是現在健康身體的重要保證。
消失的經書能默寫出來的都已經寫了出來,只是,新寫出來的經書少了很多東西,卻也多了些道長自己的理解。
道觀和大堂上的泥塑也又自己一把一把的修補好了,雖然和原來的有了很多不同。
在這十年的時光,道長的身軀越發瘦弱,但眼中的精光卻是越發充盈,也是越發的堅定。
又過了十年,這是老道長下山的第五十年了,小道長斑駁的白發,雪白的山羊須,模樣一如自己的師父一般,仙風道骨,知識淵博。
但雙眼看了看當下,除了自己,卻無他人。果然,我與師父不同的是,我一直是孤身一人。
庭院中的槐樹綠了一年又一年,可是故人卻始終不見蹤影。
沒多久,蒼老的小道長孤身坐化在了庭院的槐樹下,一如當年自己看著這槐樹發呆的樣子。
身旁是師兄們忙綠的身影,耳旁是師父的教導,小道士仿佛回到了當年,回到了那個師父和師兄們還未下山的時候。
恍惚之間,又仿佛看見當年的最后一幕。
“就叫‘知守’如何?”
“好啊,謝謝師傅,這道號真好聽”
小道士開心的閉上了眼睛。
看著仿若歷史的光影幻象,許辰漸漸沉默了。
在最后的時光里,許辰親眼見到了這位道長身體越來越弱,但精神卻越來越勁朗,靈魂也越來越強大,如果最后那一刻的靈魂能穿越到零界的話,恐怕,能立地成就超凡吧!
幻象終究歸于黑暗中的一點亮光,五十余年的時間眨眼便過,回過神來的許辰仔細感觸下,也不過是過了半柱香而已。
看著有些活躍的光點又要重新閃爍,嘆息一聲,許辰隨手灑下了震蕩波,將即將張開的光點瞬間泯滅。
只剩下了院中的槐樹紛紛落葉,依舊如同五十年之前一般,只是當年清掃落葉的人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