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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大哥

誰是大哥

深圳小軍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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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11-21上架
  • 9722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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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大哥

誰是大哥 深圳小軍 943 2021-11-21 13:21:07

  一

  愛吹牛的人,通常不會承認自己有什么錯。本來嘛說幾句大話空活的,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多大的影響。你只要不去關注他,繼續做你手邊原本在做的就行了。大聲嚷嚷無非是試圖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讓那些目光在身停留一陣子后,此人就成了名人。朋友們都知道,名人身上有很多光,這些光多半都是那些目光反射過來的。你去看他,他就反光;你不去看他,他就沒有光。

  我們不妨想象一下,客廳里擺放的玻璃魚缸,燈光照著它,魚缸里的水就散發光彩。如果燈光是綠的,那水就映出綠色的幽光,像魔鬼來了一樣;如果燈光換成紅的,那水就反射出紅色的光芒,就像明星要閃耀登場似的。此時,頑皮的小外甥從外面撞進來,一籃球投進魚缸里,砸斷了供電系統,這件倒霉的玻璃制品里頓時就沒有了光亮。

  佩德羅在我們東籬雅苑算是一個名人了。可他不是那種客廳里擺設的明星,倒更像那個手拿籃球,砸壞了魚缸的頑童小外甥。他從外面一頭撞進來,身上帶有一股山野的風與大自然原有的那道光,顯得自然而不造作。其實我在前陣子寫的一個小故事里,寫過這小子。但他那時剛跟他媽一起從境外移居過來,小區里尚有許多人不認識他,而現在已成小區名人了,可名字還是沒改,一直是叫佩德羅,他爸媽也仍然是原先的那對爸媽。

  二

  佩讀羅這小子能在短時間里在我們小區出名,并不全是靠他吹牛,他身上有許多與眾不同的特征。首先,他是個混血兒。他爸是西班牙土著人,他媽是來自美國的猶太人。這小子比我小兩歲,只有十五歲年紀,可長得比三十歲的成年人還高。他那細長細長的脖子像是每時每刻都在向上延伸著,仿佛這脖子原本就有,他爸媽隨后只需給他配置身子腰子等其他部位就好了,這樣一根脖子,再在頂端安上一顆小腦袋,猶如是安上一個探頭,時刻想伸到云里去探到一些情況。他的整個軀干松松跨垮。朋友,你只要看見我的這位朋友佩德羅,。轉基因的東西確有不同之處。此外,他長著頭健康的短發,十分濃密。在光照的作用下不會顯現較大的色差,因為我是近視眼。他那張帶有野性的臉,并不惹人討厭。他特別事歡研究一些課題,不過他研究的課題總是要跟上帝掛鉤。這些全不算特點,也不算優點。他的最可愛之處是出手非常大方。在外面吃了東西后,刷起卡來又快又利索,畢了,還用英語說一聲:“好!謝謝!”最后是揮一揮手,瀟灑地走了。

  三

  在我們這些沒收入的學生仔看來,誰有錢請客吃東西,誰就是老大,而老大通常派頭十足,在小伙伴當中擁有相當的話語權。譬如有一次,市氣象臺預報:今年14號臺風洛西已進入南海,預計夜間或凌晨會在廣東沿海登陸。于是我們有七個小伙伴聚在一起研討,這臺風洛西會是在哪個城市登陸,是陽江?是深圳還是汕尾?討論了許久尚無定論,不知讓臺風在哪個城市登陸好一點。這時佩德羅提高三度的聲量說話了。大家凝視著他,他瘦高的身本來比我們高,見他莊重地向前跨兩步,蹦到一樁水泥圓墩上,面對海的方向說道:“洛西臺風是屬女性,這次是直奔我們深圳而來,深圳是花園里的城市。哪個女人不愛花?洛西來賞花不會有破壞力,溫柔地來,輕輕地走,我們可以忽略它。

  深圳的氣象臺有問題,七八級風就說是臺風,三四點雨就說是暴雨。我來深圳這么久了,還從沒見過狂風暴雨。什么樣的臺風到了深圳膽子就小了,我在紐約看見有那才叫臺風,可以把大樹吹到天上去,一落下來落在了西雅圖。實際上西雅圖這邊不喜歡那種大樹,管你喜歡不喜歡,栽都給你栽好了。”

  “對,美國的風確是這樣,管你喜歡不喜歡,反正就這樣吹”。團隊中的一個胖嘟嘟的小女生說道。

  佩德羅也斜她一眼,繼續說:“街上的行人也可以吹到天上去,一落下來就落在自家的客廳里,連地鐵票都省了。

  “我只要你買了一回地鐵票,那次是我不記得帶深圳通了。”胖女生又嚷嚷,佩德羅還在繼續往下吹,樓宇上一道殘陽斜照,把他窄肩往上的一截染成了紅色。他長長的脖子,小小的腦袋和腦袋頂頭短短的卷發,全然不是本來的樣子。這道神奇的紅光好比是魔術師的斬刀,把細細長長的佩德羅一分為二,上半截就吊在空中說話,嘴巴一張一合地在發表意見,下半截仍站在那樁水泥圓墩上。

  佩德羅爸爸下班了,他的車在佩德羅跟前停下來,從里伸出一顆外國腦袋瓜,說:“你小子又在吹牛吧,我在馬路上就聽到了。孩子們,佩德羅如果瞎說什么,你們不要聽。”話說畢,車走了。

  佩德羅從水泥樁上蹦下來,“誰瞎說,誰吹牛,你可要說清楚。”他聳一聳肩,也走了。

  “那我們也回去”胖女生說。“臺風洛西悄悄的走了,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四

  胖女孩是我們這伙中最小的一個,也是唯一的女生。未滿十五歲,住在佩德羅家的同一棟樓,3B棟。誰也不知道她從哪里來,叫甚名字,是個跟屁蟲似的小妞。一到假期準定跟著我們跑。她長得白瓷瓷,胖嘟嘟,大家于是叫她胖妹,她也很樂意擔當此任。誰叫一聲:胖妹--她就:噯--來啦。回應得準應時,如同用手指彈一下瓷瓶,瓷瓶就“咣——”的一聲發出清脆的回響。

  該瓷瓶樣的胖妹,最顯著的特征是愛吃東西。除石頭不大愛吃外,沒有她不愛吃的,也沒有她消化不了的東西。如果實在吃撐了,她可以通過高音獨唱、翻跟斗、做俯臥撐以及爬在草地上學青蛙,邊咕咕咕地叫,邊蹦噠等諸多方法來助進消化,同時又能給小伙伴帶來笑聲。連幼兒園的小明友全個個喜歡她,奶聲奶氣地叫她“胖妹姐姐”。說胖妹姐姐學小青娃學得真像,旁邊一個就會糾正說:不是小青娃,是大胖青娃。

  胖妹自出生起十幾年來,就沒有跟爸爸說過活,見過沒見過也不記得了。剛才看見佩德羅的爸爸,她就感覺他很像自己的父親,如果他還停留片刻,她便會上去跟他說話,可那該死的車跑得太快了。其實胖妹的母親告訴過她,父親是個臺灣人,不是外國人。自二00八年那次金融風暴起,父親在美國做生意就一直沒回來過,她們母女倆一直沒換過電話號碼,可每次的鈴聲響起,電話那頭都不是父親的聲音。胖妹從沒懷疑過父親那頭會有什么問題,她只是關心老爸在外面是否過得快樂,而快樂的主要養分及原料均來自食物,只要她可憐的老爸有足夠的食物,他自然會找到回家的路。

  胖妹由父親想到了食物,再由食物想到了佩德羅。她并沒想要把佩德羅當成食品,但吃這小子的東西實在吃過很多次了。她也盼父來回來,帶許多洋食品就跟佩德羅和這幫子小哥哥分享。媽媽已對胖妹的零食實行了封鎖性的限制,說是為她好。

  五

  洛西臺風是來了,沒有在深圳登陸,而是在澳門恣意掃蕩,并造成較大的損失。深圳這邊沒多太影響,風景還像往常一樣。事實證明佩德羅判斷錯了,可這小子不光不承認,反說是氣象部門把這欠臺風的名字起錯了。“洛西是女性的名字嘛”他說。“應該溫柔一點才對,只有男人才喜歡去澳門賭博。女人大都愛來深圳,深圳是花國里的城中,這個我沒有說錯啊。”

  大家都盯著他的臉看,他略顯一點慌亂,但很快地又扮了個鬼臉,故作輕松狀。

  “可你把錯的和對的混在一起了呀”。胖妹說道,“你把好吃的和不好吃統統讓人家吃,你這是從哪里學來的呀,佩德羅帥哥,這么帥一條哥。”

  “從美國學的啊,我媽就是美國人.這還要學?一生出來就會了。”佩德羅又是聳了聳肩,回答道:“今天我作東,請各路哥們喝紅酒吃牛排,怎么樣?可愛的妹妹。”

  “紅酒就免了,牛排倒是不錯的選擇。”胖妹也故作輕松狀。

  接下來他們用英法對了幾句話。佩德羅的語速較快,我未能聽懂。只見他先搖一搖脖子,再用牙咬一下嘴。仿佛是在驗證一下他那張會吃牛排的嘴,是不是還安在自己的臉上。

  此時的胖妹已經看見:平底鍋的后面站著一位可愛的胖胖的廚師,他的帽子潔白,他的臉膛在熱氣中顯得紅潤又油亮。那樣了慈祥得像父親。鍋里有大而厚實的精牛肉片已煎炸得二面焦黃,只等我們走進店堂就出鍋。那濃郁的牛香從大門口飄出來,彌散在整個深圳的天空。胖妹完全沉浸于無邊的幸福中。大榕樹上的小鳥們和胖妹一起在享受這場盛宴,它們撲閃著翅膀,于茂盛的枝頭樹葉間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地叫喊不止。抬頭望去,見有烏云飄過來,而且很快就形成遮天蔽日之勢。

  “寂靜!”我們中間的文軍像是在發出命令。“你們聽到遠處的風聲嗎?臺風多狡猾,你以為它過去了,你看它又反撲過來了,大家立即撤退。”

  文軍發話時儼然是古戰場上的一氣將軍,小伙伴像嘍羅兵似的眨眼就不見了。

  六

  臺風并未反撲過來,倒是下了一場中瓢沷大雨。深圳的雨,很像是一個頑童小腦袋里的念頭,一下子來了,一下子又沒了。這樣的一場雨能洗刷出一片廓清的天。

  我跟文軍是住隔壁,陽臺挨得近,又都是朝東南向。我們同時站在陽臺上看天。空氣中有海水的氣息。

  “小軍,我們不跟那西洋小子去吃西餐,我帶你到大鵬去吃最地道的‘綠丸仔’。”文軍在對著我這邊陽臺說話。

  “綠丸仔吃是好吃,而且我知道這東西全世界只有深圳才有,大鵬灣那邊的最地道,可是文軍哥,我剛收到了佩德羅的微信邀請啊。”我回答道:“我們下午再去吃綠丸仔,就當是下午茶,我清客。”

  “誰要你買單,你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學生仔,深圳住久了,就學會崇洋媚外啦!專跟著那洋鬼子后面跑。等哪天他把你賣掉了,你還說賣的好,賣了個好價錢。”

  “那洋鬼子鬼是鬼一點,壞蛋倒是算不上,小孩子家家吧,不過是想花錢買個老大當,想在我們這一塊出點兒名。”我試圖糾正文軍對佩德羅的看法,于是又回應道:“這小子年紀比我們小,但他會講幾種國家的語言。像你我除了講自己的母語,什么話都學不會。我到深圳來十年了,連個粵語也學不好。加上我們國人講話多少都有點喜歡繞彎彎,留一點不講透了。而佩德羅那小子想到什么就講計么,什么都不顧及。他們西方人太自由了。因此就留了愛吹牛的一個壞印象。其實你只要客觀地看待他們,我們就不會被他人賣掉。他們西方國家不過是目前比我們有錢一點,這東西我看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

  “那你到底跟他去吃牛排還是跟我去吃‘綠丸仔’呢?這可是深圳的民間的傳統小吃,六百多年歷史傳承。你選擇吧!他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

  “文軍哥,當然你是我哥,佩德羅比我還小兩歲哩。但你又要安上歷史傳承,這問題就太大了。”

  “那你是信他還是信我呢?小軍,你還記得你姓什么吧,在族譜里我是“軍”字輩最大的哩,你還記得不?”

  真還不知怎么回答文軍。此時,睛空中有一架無人機朝我們這幢樓飛過來,機身下吊一火紅的圓帽,不仔細看你以為是有人在跳傘。隨即,空中就發出有小女孩的喊聲::鐵頭哥,鐵頭哥在哪!天下雨了,別淋濕了你的頭發———鐵頭哥在哪?別淋濕了你的頭發———鐵頭哥,鐵頭哥———

  小女孩呼叫的那位“鐵頭哥”我估計就是最近很火的一枚娛樂主持人。可我知道那人是個大光頭,壓根兒沒有一根頭發呀?此外,那人年紀看上去應該是五十歲的樣子。小女孩叫他哥就不對,理應叫伯伯,而且是大怕。我不喜歡看他的節目,但卻知道他很有名。

  我的這位文軍哥在我們老家也是相當出名的人。他是我的堂哥,我跟他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外婆告訴我,那天,天沒亮我就出生了,很順。而堂哥體積較大,午飯的時候他才從他娘肚子里被硬拉出來。按理說,我比他大了幾個小時。但在戶口薄上體現不出的。我爸是管他爸叫哥,自然的他就管我叫小軍弟,我就叫他文軍哥了。在家族的“軍”字輩男人中,文軍哥自然而然這樣當上了老大。

  老大一職其實不輕松,跟外性人家的孩子打架,老大必須沖在前頭,指揮著我等小弟跟在后面跑,幫他撿拾他邊沖鋒邊脫下來的棉襖。那外姓小孩子看到該陣勢,通常嚇得屁滾尿流,就像屁股后有猛獸般的洪水滾滾而來,馬上會有被吞噬的危險似的。不過有時也會遇見膽大一些的孩子,他們不跑,他們三人橫著排,嚴陣以待,大有阻擋洪流之勢。堂哥瞧他們個個握緊舉頭,就狠狠地對他們說:“你們站著別動,等下我會收拾你們的。”然后轉身對我大吼:“小軍,我們走!你趕快去叫黑虎,我回去牽兩條狼狗來。不!牽三條。”當時我就懂得,我們當時并沒有一個叫黑虎的好漢,他家也沒有養一條狼狗。堂哥是虛張聲勢,吹吹牛罷了。那時我倆都只七歲,堂哥文軍就學會了這些本領,我什么都沒學會就轉到深圳來上小學了。十年了,我一直在學校和小區兩個院里生活著,而堂哥因為是爺爺的長孫,就有守衛一方疆土的責任。于是他就在老家自由的天空下呼吸。一望無邊的曠野練就了他摸爬滾打的野性與膽識。

  小軍,你在想什么?還沒有回答我哩。“文軍哥的問話打斷了我的回憶。”你可知道“鐵頭哥“為行方神圣,我可以帶你一睹他的尊容。”

  “一個光頭半老頭,談不上神圣,更配不上尊容。搞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不就是為了多吸粉,多賺幾個錢罷了。噯!文軍哥,你出學校還只有一個多月怎么就學會講江湖套話了,社會上的人講話全是一種聲音,用詞都一模一樣,像一個老師教的。什么經理啊,銷房子的啊,還有站長主任什么,說起事兒來,全部照本宣科,把簡單的事兒故意整得玄乎又難懂。在說話這一點上,還不如外國的一個小孩小。你看人家佩德羅說話真白又直接,那怕他發音不太準都聽得悅。”

  “我說你來崇洋眉外沒說錯吧”文軍說:“我講鐵頭哥的事是講的反話,此人是徹頭徹尾的假洋鬼子,他祖籍河南,70車代在臺灣出生,就是說他生與長包括十八代袓宗全是在中國。他的父母也我們中國的有錢人,所以他的吃飯、長大、討老婆、生兒子全不在話下。日子太好過了。到了新世紀流行海外渡金,就是2000幾年吧,他偶然也會想起:我靠什么來吃飯,父母死了怎么辦。于是他跟爹娘商量,他要走出去,學些洋本事,然后就出人頭地,為爹娘掙光。倆老看他是出息了,就鼎力支持。他就到了英國、瑞士、意大利,在美國的時間最長。他聽說去西部掏金可以大富特富,于是跑遍美國西部所有的州,等他到加州時,那里的金子全部被人家挖光。他恨他爹娘把他晚生了一百八十年。接著他到阿拉斯加去碰碰運氣,因為那是美國最西部的地方,哪知道那地方冷死人啊,挨近西伯利亞了。你看臺灣出生的人,到那地方去不是找死嗎?所以他就從頭頂到腳底所有的毛一根不剩了。有人說是被凍掉的,有人說是被拔掉的,反正鐵頭哥就這樣頂著一個光頭回來了。海歸在深圳很值錢,就算他在外面沒學到啥本事,總歸是個海龜吧。小軍,我的親弟弟,現在你知道哥的良苦用心了吧。崇洋媚外是很危險的,洋鬼子都是搞AA制的,他請你吃東西,我怕他到時拔你的毛還好一點,要剝你的皮就更慘了。你看來了······來了。”

  “什么東西來了?”我問

  佩德羅來了。“文軍哥說道,鳥瞰著樓下。因為我是近視眼,距離遠看不清佩德羅這小子,只見陽臺下一排偉岸挺拔的棕櫚樹,像衛兵一樣守護著這幢大廈。棕櫚樹軀干不分技,頂部葉大,葉影婆娑,正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哼著一首古老的滄桑的歌。

  這時收到佩德羅的微信:今日聚餐改日,現在我去寶安機場,跟我媽一起前往臺灣。媽是去會見朋友,佩德羅是去研究課題,我會把成果帶回來加在紅酒和牛排一起與伙伴們分享。這幾天不要忘掉佩德羅了。

  文軍哥說,剛才看見佩德羅小子跟他洋鬼子媽鉆進一輛子彈頭的車,車屁股后冒起一股輕煙,隨即子彈就“嗖”地射出去了。“小軍你聽,是不是還聽見嗖———的聲音”文軍哥說完,露出一副傻相。

  七

  文軍哥相貌是略有憨態,黑不溜秋的一看就很粗造,與文質彬彬相差甚遠,把“文軍”的名兒安在他的身上,我認為是長輩的失誤。他對文靜、文雅、文明這些詞匯有與生俱來的排斥,出生時的哭聲就比普通嬰兒哭聲大三倍。上幼兒園老師問他,長大后理想是什么,他直接回答:為大了當大哥。因此,上學時他學跆拳道、散打這些東西比在教室學文化要用功得多,學區內那么多體育生,全對他豎大拇指。他也為人仗義,并且善于用最直接簡單的辦法處理問題。因是:他們班有一女生跟城關職校一男生談戀愛。男生請客女生吃,花掉很多錢,有一天男生沒錢花了,女生就說:我們不談了,好聚好散,以后不要見面。哪知那渾蛋小子就扣下這漂亮女孩的手機,并從她身上強行掏走二百五十元說是作為賠償。

  文學哥接下此案,認定職校那家伙是渾蛋,他違反了戀愛自由的原則。又是搶錢又是搶手機,理應剝他兩層皮。于是就叫女孩子把那渾蛋家伙約至職校附近的城效橋頭相見。

  郊外的油菜花開得黃燦燦的。文軍哥將那小子捕獲于花下,奪回女孩的手機,見二百五十元錢已元力償還,便打落其三顆牙齒算是與三百元相抵。二百五嘛,四舍五入算三百,他說。因那油菜地屬農戶的,老農見倆混帳小子損壞了地,遂電活報警。兩個臟得豬一樣的家伙便被帶進了局子。

  那個渾蛋小子是單親家庭,沒有爹只有娘,他家住的廉租房。哪里搞錢賠農戶的莊稼啊,這如何是好?文字哥的老爸,也就是我伯伯接到電活,迅速揣起一捆鈔票和愛子之心,火速發射,直抵縣公安局。賠償所有的損失,交上罰款,撈出兩頭臟得豬一樣的混小子。臨別時,文軍爸拿出三千元給那渾蛋小子的媽,說:老妹啊,掉在油菜地里三顆牙不要去找了,給孩子裝三顆新牙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這是我的名片,大小問題可以解決。渾蛋小子的媽說了句:“謝謝大哥。”問題解決了,文軍哥就要帶到他媽媽的跟前來,飛機騰空的時候,堂哥文軍向家鄉的大地揮手道別:再見了,,跟我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再見了,班里的女孩。不要忘記我文軍,我學好當大哥的本領再回來。文軍哥心里的活兒還沒說完,飛機載著他已穿過了家鄉的白云,在深圳寶安機場落地了。

  已是下班時的旁晚了,落日正圓,掛在天邊。我爸驅車到機場接大哥和侄子。文軍哥的媽,也就是我嬸一直坐在副駕駛座跟我爸說話,我就坐后排看榕樹、看行人、看光陰匆匆的地從窗外經過。

  我們在機場外的廣場上看見了文軍,他身著短袖衫,黑是黑一點,還算健壯。西天的殘紅映照著他,使得他的臉一邊紅一邊黑。嬸嬸沖上去將他摟著,又是哭又是摸,檢查他身上少了什么沒有:兒子啊,你知道不,是那個農民老大哥救了你,他把你帶去捆豬的繩子和殺豬刀全藏起了,不然你是暴力綁架殺人啊,那個混帳小子也是屬暴力搶劫罪啊,暴力碰暴力,你們兩個孩子不就完了。現在好了,來深圳了,就跟小軍一起玩,小軍是個文明的孩子。快,上車,家里飯熱著哩。

  八

  文軍哥除了臉相長得粗嘎一點以外,其他小青年身上有的東西,他都有,諸如對美向往,對吃的渴求,對世界的好奇心全與常人無異。他很快就融入我們這個群體。小區里這些伙伴一致認為:新來的這文軍為人仗義,也算大方。就算他臉上少點親和力,還經常露出點傻相,總歸也能嚇唬嚇唬那些愛多管閑事的王八蛋。

  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了,可是在深圳這還是叫早上。我們幾個坐在大鵬茶餐廳過早,靠窗口的位置可以看遼闊的海景。海鷗在窗外的水面上盤旋,始終不肯遠去,似乎聞到了“綠丸仔”的香味,像是要跟我們爭食似的,它們不斷地向我們撲騰過來。如果不是隔著玻墻的話,這些家伙一定會在我們的餐桌上大搖大擺地散步。趁著綠丸仔尚未上桌,我問胖妹:“你知道佩德羅到臺灣去是要研究什么課題嗎?

  “這個只有上啼知道,他經常說,我是帝派來的,派他來探秘的。我發現他每次說的時候,那樣子虔誠又莊嚴,上帝之光籠罩著他…...來來來,綠丸仔端上來了,來美女,端到我這邊來,女士優先。”胖妹連忙站起來。

  “再過一分鐘不上桌,她就會跑到廚房把你們的大師傅吃掉:”我們都對著村姑打扮的服務員笑著說。胖妹咕嚕了一句:我樣子又不像母老虎,還吃人吧,我是小白兔喜歡綠色的食物。我們哈哈哈地在笑,再一看她,她已經囫圇圇呑掉一大半。

  “綠丸仔的綠色是滲進去的蔬菜汁,這個技術是外國人學都學不會的,他們只會用色素,而我們深圳六百多年前就是這樣做吃的了。”文軍哥笑過后這樣說,拿起筷子準備開吃。胖妹的那份碗已見底,她說:“感謝文軍帥哥的熱情招待,原來小小的‘綠丸仔’是有歷史文化的哦,那我就再來一碗,我需要品歷史,對文化更有無限需求,同時我又發現,我們文軍帥哥是全世界最帥的哥。”

  大家又哈哈哈地笑起來,說世上胖妹千千萬,只有我們這胖妹最有文化。

  好的好的,沒問題,女士優生。我真不知道我一到深圳就馬上當上全世界最帥的哥。原先人家只叫我大哥的,我放心了,我也很帥,文軍哥笑成一副傻樣,站起來對身著翠花衣的服務員嚷道:“美女,五號臺再來一碗,還是大碗的。”

  文軍哥坐下來拉開啤酒罐,胖妹端起了果汁杯,大家依次端起桌上的飲品。胖妹說:“胖妹豈止最有化,還是最美的美女哩。”我們又一齊起哄說:“世美女千千萬,深圳美女最自信。來,為自信的深圳干杯。”

  “為深圳來了個最帥的文軍哥干杯。”

  “為最可愛的,最營養的胖妹美女干杯”

  店堂里歡聲笑語一片。不記得誰說了一聲:我們靜下來吧,顧客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照著我們這一伙了哩。

  我們各自把臉轉向窗外,說實在話,此刻我心里比誰都高興,因為我的堂哥已經被大伙兒認可。

  九

  這里是深圳著名的大鵬灣,蜿蜒幽折的海岸線足有六七十公里長。陽光在遠處的水波上閃耀,靜靜地散發岀迷人的光輝。閃閃波光里,你可以看見一群海鴉,正向更遠的天邊飛去。我在想:是先前盤旋在我們窗口的那一伙海鷗嗎?它們這是要去哪里?多么自由的鳥類啊,它們有我們人類快樂嗎?它們不去覓食的話,會有吃的嗎?

  “多么安祥又富饒的一生海灣哪。”片刻的安靜后,文軍哥輕輕感嘆一聲,接著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六百多年前,太平洋最營養的海鮮和下最勇敢的好漢,都要匯聚到這個大鵬灣的。你們知道‘綠丸仔’為何要用上等海鮮加優質南方稻米來做嗎?當年是用來犒勞天下好漢的。每次出去打仗前,只要吃一碗‘綠丸仔’,就一定能打贏,凱旋而歸,歸來了又是一碗‘綠丸仔‘,還要喝酒哩。那可是個亂世啊,當時的朱元璋是個草根,但這個草根的水軍最歷害,他有勇有謀,所以這個草根,就改變了世界的格局。那時候的英雄好漢從來不吃那些洋把戲,他們只吃自己的民族的東西。”

  “文軍哥,你是不是在六百多年前的明代就到太鵬來吃過‘綠丸仔’?是不是那時的味道還江憶猶新?那時您老人家是幾歲呀?”坐在側面的兩個伙伴嘻皮笑臉地問道。

  “不管幾歲,我的剛才吃的綠丸仔味道最鮮美的,文學哥在六百多年前預訂好了,只等我們一來了就吃,哪像你們兩個從來沒預訂過什的吃的,摳門死了,沒得擔當。我們文軍哥同你們不一樣,鐵骨錚錚多帥氣,多有大哥風范。”胖妹說得一本政經。

  我虛見一眼文軍哥,他正目視著遠方,一臉嚴肅的樣子頗具威嚴。

  “明朝建立時,我確實沒趕得上平叛亂的行動,這是我的遺憾。那時綠丸仔是給建功立業的將士們吃的,今天我們不是都吃上了嗎?”文軍哥仿佛從回憶中醒過來,說道:“人吧,來到世上并不僅僅是直奔吃的而來。”

  “可是文軍哥,人不是直奔吃的而來對是對,但人一定需要快樂的生活,這也對吧。”胖妹說。

  “對:”文軍哥迎著胖妹的目光回答。

  “那沒有好吃的東西,哪來的快樂的生活呢?”

  “那沒有快樂的話,就不生活了嗎?”

  “沒有快樂當然也要生活,你出去找啊,找到吃的了,不就快樂起來了,這還不容易。”胖妹說著,音量小一些了,像剛吃下去的食物快速消化掉了,能量不足了似的。

  文軍哥說:如果是在特定的環境,比如監獄、比如戰場,你到哪去找好吃的東西來供養你的快樂。”

  小伙伴們輕輕地鼓起牚來,嚷道::看樣子,沒有一點理論水平是當不了大哥的。另一個說,佩德羅當人哥時,他一爭不贏了就講英語。如果你聽懂了,他馬上切換成西班牙語,整有你聽不懂的語種。

  “所以大哥這東西是拿來給別人的佩服的。妙———”胖妹說道又拖出一聲長長的貓叫。

  我瞅著文軍哥又是一臉嚴肅的樣子,他像模像樣地說道:“說起‘大哥’這個頭衍哪,其實這是份很苦的差事,大哥需要歷練,需要負責前行,還要經過歷史沉淀。就拿眼前這個大鵬來說吧,大海母親首先是生下這個大鵬灣,就給他起名大鵬,他就是大哥,六百多年前他就做起了‘綠丸仔’,這是大哥的本事不?接下來就有了鵬城,鵬城這個弟弟就是直奔吃‘綠丸仔’而來。大家知道深圳在先叫鵬城吧。最后來的小弟就叫深圳。各位朋友都看到了,在世界舞臺上最光鮮亮麗是該小弟———深圳,它已成為一顆明星,在天空中迸發著異彩,舉世矚日。有幾人知道它的大哥叫大鵬,二哥叫鵬城呢?自古小弟就是大哥帶大的。兄弟們現在知道深圳是怎么來的了吧。我的話講完了。”

  兄弟們都默不作聲,坐在那里憨笑著,嘴巴微微張開。我看見傻氣從那些嘴巴里冒出來。我轉頭望著窗外,此時太陽隱遁了,東南風是四五級的樣子,海面上掀起了海浪。我推開一扇窗,海風帶著腥味和海濤聲同時涌進來,把我們身上的衣衫吹得鼓起。文軍哥說道:“好,爽死人了,我們感受到了海的真實吧,現在打道回底。”于是我再把窗關上,海又成了一中幅畫。

  伙伴們一起走書店堂,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家店后面很遠的地方是馬巒山,山前有一些浮云經過,山也就時隱時現,讓你錯認為不是浮云在動,而是山影在移動。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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