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趙凡聽到耳后破空聲,身體自發的跳躍翻轉,一抹樹葉裹著真氣劃過,落進灌木,泥土紛飛,他落地后朝著四方看去,“誰?!”
見四周無異樣,緩慢移動到樹葉落下的位置,瞳孔驟然一縮,樹葉直挺挺的插進土壤中,而它周圍的灌木已經折斷七倒八歪。
何許人也,才有這般控制力度,飛花摘葉他也會,想做到擊中物體而不散,保持原樣,需要極高的真氣控制力;
縱然是師傅也做不到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而飛花摘葉無損的層次。
偷襲之人真氣深厚,恐怕絕非一般先天武者。
趙凡拿起樹葉,心中想著,適才發覺其上有一行小字,“月半子時,后山樹洞內一敘,切莫想著不來,內有關于仙門的秘密。”
“此人定然是長期跟蹤我或者師傅。”
他心中泛起狐疑,師徒二人的確在為跨入仙門而努力,蒼龍觀并無第三個人,偷襲之人只能是跟蹤師徒二人。
趙凡認為他被跟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師傅是先天極限武者,感知敏銳,同層次武者想跟蹤她不太可能。
安撫著躁動的小白馬跟兩頭鹿,拍打它們的屁股驅趕往蒼龍觀。
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山林,緩慢離開這處低矮灌木草地,回到蒼龍觀中,也沒敢去告知師傅。
回到屋中,拿起玉片觀看,上面的意思是采氣內養之法需配套觀想法修行。
“小玉,過來吃魚,香噴噴的紅燒大鯉魚。”
不一會兒,窗戶從外扒拉開,探進來一顆白腦袋,它觀察屋內,不見鏟屎的,感到不對勁想縮回腦袋時已經晚了,一只手將它拎了起來。
“喵。”
小玉揮舞爪子就要撓,被另一手抓住,前肢后腳都被束縛,它只能通過叫喚表達不滿。
又騙貓,一天天的是不是不騙貓就活不下去了?
“我要修煉,幫我警戒四周,任何人靠近屋子都過來通知我。”趙凡揉了揉小玉后頸上的毛發,看著它瞥向另一邊的眼神,“做好下次給你做一鍋粽葉紅燒肉!”
言罷放下小玉,坐在蒲團上,上下手互疊,捏著手訣,感應真氣在脈絡中流淌經過五臟六腑時的感覺,記住這種感覺;
腦中觀想出星韻,置身于一片星空燦爛之下。
當星光垂落之時,十一副淡淡的星空紋路出現在四周,他想去觸碰,卻無動于衷,念頭再如何想,這些星空紋路圖仿佛距離極遠般,虛無縹緲,可見而不可窺。
真氣運轉,想要采氣內養,五臟之氣匯聚,六腑之精卻無法匯集一處,達不到凝聚成氣的要求。
星河中出現一道匹練,虛幻異常,劃過星河,留下六顆閃爍光芒的星辰。
趙凡停下采氣的運轉,觀想星韻的變化,反復兩次后明白其中的意思。
采氣內養法需觀想法的引導,需在星河中觀想出五臟六腑的位置以及相應的脈絡,隨著念頭嘗試,群星排列成胸腔器官分布圖以及脈絡圖!
隨著采氣內養法的運轉,五臟中各浮現淡淡的炁與六腑中浮現的星點聚集在一處,十一副圖消失,采氣形成一口炁,如匹練般在星河四周飛繞。
體內凝練出的一口氣與其余真氣不同,它被大家所孤立,卻依舊慢悠悠的在脈絡中前進。
“這便是內養?”
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感應胸腔竅穴附近的那口氣,非常明顯的異物感,有些發熱,趙凡明白,身體并不適應剛出現的一口氣。
略微胸悶,氣息流暢無比,屬于正常現象,手腳齊動,活絡一番全身氣血,將窗戶拉開一絲縫隙看了看天色,距離子時不遠,收拾一番,翻窗出門。
提起一口氣飛縱而起,踏著瓦片朝著后山而去,后院屋子拉開一扇門,李茹珂望著離開蒼龍觀的徒弟,心中有些疑惑。
他以前可不會半夜出門,需不需去看看,免得生什么意外。
仔細想了想,她微微搖頭,合上屋門。
后山很大也很廣,月光皎潔,樹木倒影鋪在草地上,化為一片淡白色的樹林,不時有火焰從空中飛舞而去,搖搖晃晃,好似提線木偶般。
山高林密,甚至連一條路都不曾形成。
趙凡很少來后山,十年來只進去過一二次,師傅砍柴都在門口即可,后山少走自是無路。
他站在樹冠上,四下眺望著,尋找樹洞所在,磷火在空中燃燒,每前進一段路程便會發現磷火,不再如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而是朝著磷火指明的方向飛躍而去。
一刻鐘后,一棵杉樹異常顯眼,粗壯的樹枝,高大的樹冠以及從它半樹軀上開裂的樹洞,煙霧升騰,篝火被攪拌的翻起火星;
擔山客放下扁擔,將水壺放在火堆上,“來的有些晚。”
趙凡皺著眉頭,轉身想走,磅礴的真氣席卷而來,將他壓住,運氣抵抗,片刻又被再度鎮壓。
“聊聊天,吃吃宵夜,多好?”
擔山客從隨身破袋里拿出一只去毛干凈的雞,用樹枝串好,架在篝火上烤,“月華正好時,不想動手打打殺殺,破壞了這美景。”
“他想做什么?”
趙凡認清擔山客心中思索著,形式比人強,距離過近,想跑也難以逃脫,“前輩夜喚某來,有何請教?”
擔山客從破袋里揪出一把調料撒在燒雞上,拍了拍雙手,將旁邊石塊上放著的蔥花均勻抹在燒雞上,雙手一分,將一半丟向趙凡,“來者是客,嘗嘗鮮。”
“不錯。”趙凡接住半只燒雞,吃了一口,比著大拇指稱贊道,“前輩燒雞的手藝堪比九江城最有名的大廚,外油里嫩,妙哉。”
“客氣了,與小友下廚百獸齊聚相比,某家不過是獻丑罷了,這雞怎么吃,什么火候加調料,什么火候沾上蔥花,都有講究;
如釣魚般,餌的好壞關乎著上鉤的魚究竟大不大的道理是一樣的。”
誰是釣魚的?誰又是魚餌?
情況不言而喻,趙凡心中鎮定,“釣魚的確考驗技術耐心,不過即便餌料夠好,這魚線堅不堅韌依舊難說,魚兒上鉤中途斷線的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擔山客眼前一亮,是個聰明人,緊握著燒雞烤串的手松開,咬下大片雞肉,咀嚼聲之大,片刻就將半只燒雞吃的只剩骨頭。
“某家想做那漁夫,小友可愿助我?”
他笑瞇瞇的拿起破袋,掌中真氣一甩,一旁樹皮破開,露出一具稚童骨骼,“你不是它不要緊,曾經你們很相熟,仔細想想。”
趙凡心說,“我丟一具老者骨頭說是你爹你信不信?”
聽到后半段與實力上的差距把這口槽吞進肚中,驀然開口道,“擔山客前輩自詡漁夫,怎么又玩起這般把戲。”
“此女名叫星韻,乳名小韻,六年前被殺拋尸于此,某家不忍她拋尸荒野喂那餓狼烏鴉,便將其葬進這棵樹中;
誰曾想時至今日,她居然不腐不爛,喉部堆積黑斑,你可知此物何征兆?”
擔山客笑看趙凡陰晴不定的表情,抄起扁擔將星韻尸體旁的樹皮打碎,她滾落到地上,手中緊握著一枚香囊,那上面繡著展翅而飛的仙鶴。
他想起昔年的小師妹,后來又神秘失蹤,記得那天著急的去找師傅詢問,她慢悠悠的在調理茶,并無回應,后只說她已下山便無下文。
而師妹的小名,便是小韻,全名倒是星韻,巧合,定然是擔山客一直覬覦蒼龍觀,編撰出這等謊言。
“定然會想,此為某家杜撰。”擔山客望著趙凡閃過驚慌的眼神,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星韻感應篇乃是仙門中流傳到江湖上的觀想法;
最初被星家所獲,為了防止仙門追殺,遂而改名星韻感應篇。”
趙凡后退半步,背緊貼著樹冠,“明目張膽的離間計,前輩認為我會中么?”
“你說什么呢,我可沒想讓你中計,只是拆穿某人偽裝的面孔罷了。”
擔山客渾不在意,十年相處的感情羈絆,一席話不能化解她們,但能夠往師徒情感上扎下幾根刺便足夠。
“雙龍手奪得此法后,將星家僅剩的血脈擄走,想借著星家后人的血脈學會此法,所學無果后,怒而將其殘殺;
昔年某家也曾見過你,如今卻到了雙龍手該行事的時機。
她回來后是不是讓你泡進藥液當中,并告訴你,這是跨入仙門極為重要的步驟?”
趙凡嘴角抽搐,除去星家之事無法證明真偽外,其余的事情倒是都能理順,“江湖恩怨本就如此,前輩用這些說事,未免太過輕佻;
即便事實如此,那又如何,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莫非前輩不懂?”
“好一個助紂為虐,某家就喜歡你們自詡正派之人,縱知自家人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便是此人時也命也。”擔山客怒而反笑,“而某家不過是殺了幾個不長眼的貪官,你們正道群起而攻之,為天下除惡,當真有趣。”
趙凡懶得跟他嘴遁,一腳踏在樹杈上,運轉踏風追光步沖天而起,往后穿梭。
“那里走。”
擔山客一聲大喝,真氣爆發,旋轉揮舞扁擔,弧形真氣沖擊而上,趙凡雙手虛撫,真氣凌空碰撞,身體不受控的下墜,落在地上大吐一口鮮血。
“哈哈哈,先天二重的毛頭小子,也敢與某家叫板。”
擔山客望著躺在地上難以起來的趙凡,笑呵呵走到近前,“雙龍手為了她的容顏不變老,每三年都要殺戮十三個少女,取她們的心頭血煉丹;
為了保住真氣不外泄,延緩衰弱期到來,更是三年要吃十三名健壯少年,奪其少陽之力。
這般暴虐成性,令淮水以南聞名色變的惡人,你卻認賊作父,我見朝廷官鹽價格之高,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開發私鹽;
朝廷對某家喊打喊殺,反而將魔頭當座上賓,若天下少幾個你這樣的混蛋,惡人何愁殺不絕?”
趙凡口吐鮮血,五臟六腑皆被震傷,還未觸碰,對方的氣罡便沖散他的真氣運轉,實力差距,難以逾越,“咳咳,百姓生計是父母官的事;
惡人定義是從龍衛的事,擔山客,你以清明自居,藏頭露尾,空有一身極限實力,膽小如鼠,若你敢出面,教訓那些貪官,他們何故如此?”
“還在想著幫李茹珂說話,某家實話告訴你,那賤女人已經做好奪舍你的準備,重活一世,踏上仙途,某家偏偏要破壞她的美夢。”
擔山客裝若瘋癲,從布袋里掏出一枚灰色玉片,“你回去在后院四周看看,四象之下是否有木樁以及物品擺件;
星韻之死你該明白,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不擇手段,回去查探吧,某家三日后來此,等你答復。”
他言罷將扁擔插在草地上,凌空一腳踏在扁擔上,身體朝前飛躍而去,身影轉眼消失,那根扁擔破土而出,隨著離開的方向飛去。
“咳咳。”
趙凡顧不得其他,忙盤坐運轉真氣,遏制住胸部傷口的擴散,有氣罡與沒有氣罡的武者,差距如此之大么,將胸口產生出淤血凝聚至上顎。
泛黑的淤血從鼻子中流出,真氣恢復些許后,睜開眼簾看向星韻尸體,看向她手中緊抓著的香包,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物品;
星韻沒有辜負當年的諾言,這香包的確比她的命更重要。
“師妹,我以為你早已下山,不曾想玉隕于此。”
趙凡對著尸體微微鞠躬,尸體的神態穿著,時間仿佛在她身上定格一般,不見任何歲月流轉的痕跡,看著她脖頸以及肩膀上的黑色尸斑。
“做人的時候爭口氣,死的時候咽口氣,師妹,你受到的屈辱,卻不必化為妖魔來尋債,大可不必。”
他搖頭,從懷中拿起一枚炸蛋,上面的朱砂在月光下顯現出異樣感,看著尸體,“師妹,你該休息,不該成為活人的棋子。”
“砰。”
炸蛋碰到還未成型的尸氣,釋放出內里的陽氣黃光一閃,星韻尸體爆炸開,化為碎塊,飛的到處都是。
趙凡后退一陣,擋住爆炸掀起的沖擊,撫手擋住,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借著氣流一步踏出,轉身飛向樹冠,朝著蒼龍觀快速飛去。
擔山客縮在不遠處的樹冠中,望著離去的白衣少年,“連環計,捕風捉影,且看你們怎么內斗,釣魚的餌料已經足夠,靜待大魚咬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