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葛林收回搭在嚴舟靳肩上的右手,到了一旁的木椅上落座起來。
“不過你這次專程回江南,應當不止是來府里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你信件里讓老夫幫你提前安置好的那些精兵,老夫已經替你安置好了。
不然怎得突然好端端地,帶回來這么多精兵隊伍。”
嚴舟靳就知曉瞞不過葛林,提起茶壺替葛林倒了一杯熱茶后,實誠回他:
“嗯,此次來江南,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事,便是找到先前多次刺殺我的那伙人待著的窩點。
一并連根帶土拔出來。”
葛林一聽是這事,眉頭很快發蹙起來,有些擔憂地問他:
“這事非同小可,若非做好完全的準備,萬萬不得貿然行事。
不若,你廢太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不單是你,就連和你定下婚約的那個姑娘,也要受到牽連。”
當年宮變之時,若非是彼時作為皇后的高柳長了個心眼,讓作為她夫子的葛林先一步帶著邱文軒從宮內離開,就不會有現今的嚴舟靳。
邱文軒被葛林帶出皇宮,死里逃生之后,又突遇追兵。
葛林沒法,只能給邱文軒喂下假死丸,將他放在破廟內,企圖瞞過那些追兵之后,再去將邱文軒帶回。
孰料待追兵退去,葛林再帶人去往破廟后,發現邱文軒已經不見了蹤影。
后在邱文軒十二歲的時候,葛林駕馬的馬夫意外撞到彼時來街上采買物件的邱文軒。
待幫著邱文軒包扎好傷勢,等他醒來之后,大夫卻說這么一撞,讓他丟失掉不少記憶。
好在,經過葛林煞費苦心地提示,邱文軒最終還是記起他曾經作為東宮太子的事情。
彼時恰巧將軍府那位整日臥病在榻的嚴舟靳病重,無依無靠即將身死。
葛林便借此機會,將邱文軒帶到將軍府,頂替起嚴舟靳,以他的身份過活。
一切進行的極為順利,因為宮中對將軍府這邊的關注也不算太多,所有并無多少人知曉嚴舟靳真正的面容。
后來他本是打算將邱文軒帶著身邊,慢慢教導。
孰料邱文軒有他自己的想法,說什么都要去塞北那邊闖蕩一番。
為此,還不惜和葛林大鬧了一場。
葛林沒法,最后只能點頭答應,卻也放下狠話。
等去了那邊,萬一遇見什么棘手的事情,千萬不要求他去幫忙。
嘴上雖是這么說,但等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葛林卻還是心軟替嚴舟靳收拾起爛攤子。
這也是為何,后來嚴舟靳怎么都不敢和葛林見面的緣故之一。
收起這些思緒,葛林有些擔憂地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熱茶水等著身前的紫袍男人給個回答。
“徒兒自是知曉這一點。
因而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次對無涯的圍剿,只許成功,不會失敗,師父盡管相信徒兒便是。”
他這倒也并不是說大話,只因在這件事情上,不僅他做了十足的準備,就連杜湘靈那邊也亦是。
兩人齊心再去辦這事,失敗的可能性,自是會降低許多。
葛林見嚴舟靳一副不肯多說的模樣,便沒有再問。
看了一眼屋內放著的滴漏,已經是到了午時左右了。
又瞧了一下有些風塵仆仆的嚴舟靳,讓他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裳。
等用午飯的時候,他再看看能不能從那個安寧郡主口中知曉一些有關圍剿這個名喚無涯勢力的消息。
......
杜湘靈跟著牙伯熟悉好宅邸的大致分布后,就瞧見嚴舟靳從迎客廳出來。
從嚴舟靳的面色來看,對比起他剛開始進去時的局促不安,現今已然是有些如釋重負。
看來,他和他那個師父葛林之間的隔閡,大致消失掉了。
牙伯見此,眸內的欣慰之色多了一些。
到底是一直看著這如同父子一般相處的二人從最難撐過的時候走過來的老奴,如今見兩位主子冰釋前嫌,自是較為欣喜的。
帶著杜湘靈和她身側的婢女到了嚴舟靳身前后,牙伯開口道:
“那軒公子您就先和安寧郡主好生泡個熱水澡,老奴去廚房那邊看看,菜肴燒的如何了。”
牙伯退下,杏兒見她家主子一副明顯和嚴舟靳有話要說的模樣,也識相尋了個置放行李的理由抬步離開。
如此,偌大的院落內,便只剩下嚴舟靳二人。
嚴舟靳從迎客廳出來之前,有注意到葛林的眸色,知曉葛林等午膳的時候,估摸著還會再從杜湘靈這里套一些話。
帶著杜湘靈去往宅邸浴房的路途中,提醒她道:
“待會兒用午膳的時候,若是我師父問起你有關這次圍剿無涯的事情,你可一定不能理會他。
不然若是讓他知曉具體的計劃,他怕是還要插手一番。
他已經一把年齡了,早些年已經替我收拾了足夠多的爛攤子。
這次的事情,又危險性極大。
一招不慎,還有可能丟去性命。
我不能讓他如此冒險。”
杜湘靈哈了口氣,搓了搓她被凍的有些發紅的小手,點頭回他:
“這我自然知曉。
只是,你真的能保證,就算咱們不向你師父透露一點消息,他也不會自己動手去調查嗎?
應淳,我也是有師父的人。
我每每遇上什么不想麻煩我家師父的難題時,也和你有著一樣的想法。
可最后不管我愿不愿意,都還是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來自我家師父的幫助。
同為做師父的人,相信你師父,應當也是一樣的想法。
我覺得,與其將這些事情都瞞著他,倒不若向他稍微透露一些消息,讓他能在此事上盡到哪怕只有一些綿薄之力,想來于他也是有著極大的安慰。
你認為呢?”
言語間,二人也到了浴房門前,嚴舟靳沒有立刻應下杜湘靈所說,而是告訴她,等他沐完浴出來了,再給她一個答案。
對于此,杜湘靈也并未多說什么,點頭過后,便抬步入了浴房。
絲毫不知曉,此時此刻,距離江南頗遠的盛京那邊,發生了許多較大的變動。
其中首當其沖的,便是太子邱景去往塞北軍營,攬下了原先由嚴舟靳掌管著的精兵這事。

一方朔漠
大局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