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祠堂,魏清懷已經跪了一天一夜。
魏將軍問他,到底為了什么要賭上一切。
魏清懷答的是,為了李娘娘。
魏將軍又問他“值不值得?”
魏清懷答,值得。李娘娘是如同母親一般的存在,為了她值得。
于是,魏清懷在此跪了一天一夜。
青格勒為他送過飯菜,他已經一夜滴水未進,此時臉色蒼白,嘴里仍舊喃喃念著“值得。”
“小將軍,紀姨讓我同你來說,只要你肯低下頭認錯,就能離開祠堂了,勸你不要再倔強下去了。”
“你也認為我錯了嘛?”
青格勒不知他指的是何事,卻毫不猶豫給出了回答“只要你覺得值得,就沒錯。”
有的人壺中藏風月,半生伴杜康,月夜永睡酒中;有的人,頑劣不堪,不知悔改,永囚一寸方地;還有的人,別人給了自己一片青天,自己便困于情義。
無論哪一種人,只要值得,就沒錯。
“我沒錯,”魏清懷肯定說著踉蹌起身,他挺直著腰背“既然無錯,何必會在這里,青格勒,隨我去賑濟災民。”
青格勒從那日起一直在布施,洪災不曾減弱可來領粥的人越來越少了。
粥攤倒下一人,讓一些事終于大白于天下。
災后必有大疫,此次盛京便迎來多年少見的災疫。
得了疫病的人首先是手指發紅,指肚有小水泡,第二日便會高燒不退,滿臉潮紅。直到第七天,如果人不及時得到救治就會一命嗚呼。
傳染速度極快,卻不知是如何傳染的。
宮中御醫忙了半月,終于明了是通過接觸讓疫病傳播下去。
青格勒聽著魏清懷說來的結論,默然遠離了他,她咬唇握緊拳頭“我在施粥的時候,和災民有很多接觸。”
魏清懷望著她,正欲開口,青格勒搖搖頭“我聽說陛下在城外設置了疫病所,像我這種情況應該到那里去。小魏將軍,對嗎?”
她說的沒錯。
此事是由趙斂清提出的,可由此隔離一群人,未免難以服眾。更何況王公貴族也有此類情況,又該如何處置?趙斂清力推,大難當頭,又論什么出身,一律進入疫病所。
為了服眾,趙斂清也住到了城外的疫病所。
魏清懷欲言又止,他想挽留青格勒,可去疫病所才是正確的選擇。
青格勒并不覺得害怕,反倒是輕松許多,若是自己害了一個將軍府,那才是大大的罪過。
隨即青格勒收拾了行禮,走了半天住進了疫病所。
那疫病所是城外一座荒廢的大宅院,那還是
她發現這里的人,鮮少有健康的人。進入此處,不過幾日便都發病。
忙碌的醫者為她派送了面罩,遮擋住了自己的面容,在這里誰也見不到彼此的真面目。
青格勒放下行禮,便匆匆替醫者去煎藥。作為為數不多的疫病所暫時未發病的人,她盡力為這些不容得片刻休息的醫者做些什么。
單獨的院落,一放就是幾十個藥爐,青格勒守著一排藥爐從晌午一直煎藥到清晨。
她累的滿頭大汗,覺得呼吸愈加艱難,正欲扯下面罩,手腕便被人握住制止她。
“不能摘,這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的。”青衣男人說著。
青格勒抬眸望去,她注意過到他。他一直坐在最角落處煎藥,甚至比青格勒來的還要早很久。
他接過青格勒的蒲扇“姑娘,你去休息,我來看著藥爐。”他提起衣擺置于腿上,搖扇動作頗有節奏,只那一坐也是端方有禮模樣,想必是位貴公子。
青衣?這派氣度?青格勒努力回憶,最后即使沒有看見面罩之下他的面容,也憑借過于深刻的印象認出了他是誰,趙斂清。
“謝謝。”她嘴上應著,可還是到他身后去看顧另一排爐子。
趙斂清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語繼續煎藥。
待到二人著實熬不住了,這才雙雙并排在樹下席地而坐。
趙斂清坐的筆直,纖長的手指在地上寫著什么。青格勒瞥去“國泰民安”四字。
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將藏在身上的一塊餅掰給他一半,遞過去時趙斂清目光似是不解。
她訕訕收回手,忘記了他可是趙斂清,怎會稀罕這些東西。
趙斂清彎著眉眼接了過來,他摘下面罩咬了一口算不得可口的干餅,漫不經心問著“姑娘閨名是?”
“青格勒。”她垂著頭掰著餅回答。
“東洲人?”趙斂清側目盯著她。
她摘下面罩將干病送入口中“嗯”便不再搭話。
趙斂清仔細打量她清秀的面容,看不出東洲人的影子“你像中原人。”
青格勒沒再解釋這個問題,反問“這疫病何時能結束?我們能活下去嗎?”
“不知何時能結束,我們會過活下去的。”趙斂清無比肯定道。
青格勒頓了頓,直直盯著他“我相信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你知道我是誰?”趙斂清面露驚艷,想不到她竟是如此聰穎。
“猜得到,你是司安公子,趙斂清。”她燦爛笑著“你不記得了,施粥時動亂,你曾幫過我,我記得。”
趙斂清想不起那是何時發生的了,她這般坦蕩大抵不會說謊。再者,她同其他女子對待他的態度都不同,不卑不亢。也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又會有任何諂媚,他喜歡她這樣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