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能夠權傾朝野,憑借的可不是運氣,而是他運籌帷幄未雨綢繆的大局觀。
今日之事,他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廢黜失敗,事態不利于自己,甚至對自己的權力和地位造成威脅,他便可號令皇宮內的禁衛軍立刻控制皇宮,同時命皇城外的監門衛封鎖京城,以武力達到掌控。
“宋奕小兒,你在逼迫老夫嗎?”
宋奕已經翻臉,他自然也不會再留有情面。
此刻雖然只是唇槍舌戰,但其中的局勢卻如同千軍萬馬,趙煦稍有一點心態上的改變,換來的便是血雨腥風。
太廟外已經想起了甲胄之聲,緊張的氣氛迅速開始蔓延。
此刻,不僅宋奕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就連太廟大殿中的親王和國公們也都意識到了。
突然之間,他們才發現這短短的八年,趙煦已經權傾朝野,甚至連京城的軍權都掌握在了手里。
大豐王朝,施行軍政分離,沒有人敢逾越這條界限,而此刻的趙煦在掌控了三省內閣的同時,還在軍中培養安插自己的親信,此種行為已經不是觸碰底線,而是在破壞大豐王朝的政治生態。
說的再嚴重點,他這是在結黨營私,意圖謀權篡位。
宋奕神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萬一趙煦狗急跳墻,那么事態可就會變得非常嚴重,說不定京城動亂,自己也會被他殺死,而唯一靠得住的鎮西王又遠在邊疆,一時半會也趕不來。
看著兩人箭在弦上,群臣的一顆心均是懸提了起來,那些親王國公們,此刻都是空有名頭卻無實權啊,那些聲名赫赫的將軍,亦是空掛招牌,手下并無軍權。
“兩位都消消氣吧。”
就在此時,一位老臣站了起來,正是三朝元老,鎮國公司馬雄。
他本不管此事,因為宋奕荒淫無道,廢黜也是件好事,只要大豐王朝還姓宋,他就能接受。
可事態發展至今,他發現已經變了性質,必須站出來予以遏制,否則,大豐王朝就要變天了。
“宋奕,你雖然被廢黜,但皇太妃證明你是清白的,那么你可否向眾人解釋清楚,你如何到了永寧宮?你要知道,身為皇上夜闖太妃寢宮,雖然沒有鑄成大錯,但此番行為同樣惡劣,足以定罪。”
司馬雄畢竟是老臣,一句話在講明宋奕清白的同時,也給他設置了一個障礙,不過同時也給他留下了搭建臺階的機會,只要宋奕臺階搭的好,搭的能讓人信服,那么這一道坎便會成功邁過去。
宋奕心知肚明,對這位三朝元老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朗聲道:“當夜,朕在食用御膳之后,便昏昏沉沉,緊接著失去了意識,待朕蘇醒之后,已經身在永寧宮,不過太妃娘娘很聰明,他用繩子將朕給綁在了床上,以此來抵抗藥物的作用,經過數個時辰的折磨,朕以頑強的意志戰勝了藥物,此刻天已大亮,朕和太妃均認為這是一起專門針對陷害朕的陰謀。至于給朕下藥之人,已經伏誅,就是王喜來,事態發展至此,相信各位的眼睛是雪亮的,心也是明亮的。”
話不在多,簡簡單單闡明事態大概的發展過程,配合之前王喜來毒發身亡以及所呈現的物證,還有皇太妃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洗白,眾人對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逐漸明了清晰。
說白了,宋奕就是被人給陷害了,至于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縱,大家都心知肚明。
當然了,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誰也不敢亂說,經過這件事情大家都看清楚了,整個京城之中,趙煦可謂是實際的掌控者,一旦將他逼的狗急跳墻,他們全都得完蛋。
司馬雄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趙煦問道:“相國大人怎么看?”
“不論事情究竟如何,本相只有一個態度,三法會審已經結束。”趙煦依舊是非常強硬,絲毫不予接受。
“三法會審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礎上,如此徇私枉法,朕不接受。”宋奕亦是表態,絲毫不讓。
趙煦冷笑了幾聲,看著他問:“你不接受又能如何?”
臥槽,你這是要擺明了要造反嗎?
宋奕心中怒罵,但是卻不敢出言,他怕真將趙煦給逼急了。
關鍵時刻,司馬雄又站了出來:“這樣吧,依老臣所看,會審結果暫不實行,一月為限,也給宋奕一個機會,若他真能改過自新,再行商定,在此期間,朝政由左相全權負責,宋奕不得干涉。”
老子從來就沒有干涉過好吧?
宋奕心中罵道,他清楚司馬雄這是緩兵之計,對自己雖然采取了極為嚴厲的限制,但也是怕事態真的出現不可控的局面。
司馬雄接著又對趙煦道:“相國大人為國操勞,功不可沒,傳統祭天大典時隔不遠,鎮西王給老臣傳信,說他今年會親自來參加,相信在相國大人內扶,鎮西王外攝之下,我大豐江山將會長存不朽,屹立不倒。”
話說的好聽,但趙煦如何聽不出來司馬雄話中之意,那是在用鎮西王威脅他莫要輕舉妄動。
趙煦是個極度聰明極度自負之人,他謀劃事態往往會全局考慮,將每一個細節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萬無一失才做決定。
他野心勃勃,想要將大豐王朝江山改姓,但此時此刻即使控制了京城,控制了朝堂,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實際意義,域外大羅國尚未談妥,一旦鎮西王大軍逼近,他面臨的最終結果還會是失敗,甚至遺臭萬年。
反正廢黜宋奕的目的也是找一個聽話的傀儡替代品,如今司馬雄既然直接當眾言明,不讓宋奕參與朝堂,一切都由自己全權負責,這樣的話,權力依舊被自己牢牢掌控。
權衡利弊,趙煦選擇了妥協,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條件。
“暫不行會審結果也罷,但眾位都清楚,這八年宋奕是何種行為,世人又是何種評論?本相視權力如同過眼云煙,但身受先皇恩澤福潤,若不將朝堂扶正,實在羞愧難當,難下九泉,因此,本相要求宋奕簽訂制書,暫不干涉朝政,每日潛心求學,思過悔改,一月為限,再做定奪。”
不等宋奕開口,司馬雄當即便高呼:“相國大人英明啊。”
三公也是相互看了一眼,齊聲高呼:“相國大人英明。”
喂,你們就這樣將朕給賣了?
這等于是要讓朕簽訂不平等條約啊,如此一來,朕還不是個傀儡嗎?
一月之后,趙煦隨便找個借口,再搞出點陰謀詭計,自己還是被廢黜的命運。
本來他是要反駁的,可轉念一想,自己起碼有了一個月的緩沖期,這段時間里,想辦法掌握點權力,到時候再與老賊一決雌雄。
“好吧,既然相國大人對朕如此關愛,朕自當是欣然接受,宣通政司,為朕擬定制書。”
“另外告訴各位,這一個月,朕還是皇上。”
眾人默許。
宋奕覺得自己該裝出一股憤怒的樣子,以此讓他們認為自己還是個遇事沖動的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又氣的跺了跺腳,不再與任何人打招呼,氣呼呼的便往外走。
剛剛走到門口,他卻感覺有一道鋒利的目光,從一側射來。
宋奕頓了頓腳步,側目一看,那道光芒立刻消息。
但是他卻已經看到了那個人。
哼,叫你失望了。
心中冷哼,然后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