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警長和治安官帶著一群人過來的時候，蒂亞戈充滿了不解的出聲問道：“我們為什么要報警呢，雖然是他們是想要來殺我們然后被我們殺掉了，但這些人都是白人啊，他們不會聽我們解釋的，很有可能會對我們下殺手。”

　　爆炸發生之后就是一面倒的槍戰，或者說是單方面的槍戰，龔道近乎于單槍匹馬的搞定了所有的襲擊者之后，舒爾茨選擇了報警來作為收尾。

　　距離最近的鎮子是他們唯一能夠報警的地方，而警長和治安官則代表了鎮長帶人前來，很正常的人人帶槍。

　　“因為我們殺他們是合法的，所以我們為什么不能報警呢？”

　　舒爾茨在回答蒂亞戈的問題時，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龔道一眼，他已經大概看出來了龔道想要做什么，只是不確定龔道是真的想要那樣做，還是只因為興趣使然隨手為之。

　　但不論如何，他都要做好準備防止有些事情失控。

　　眼看龔道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裝填幾把槍械的彈藥，看著就像是在準備即將發生的戰斗一樣，舒爾茨這才繼續對蒂亞戈解釋了起來。

　　“昨天下午在莊園里，我們殺了他們的人，他們為什么不敢對我們出手呢？”

　　蒂亞戈想了想昨天下午舒爾茨說的那些話，回答道：“因為我們是賞金獵人，我們殺的是官方懸賞捉拿的罪犯，他們如果對我們出手就是犯法。”

　　“是的，他們當時對我們出手就是在犯法，一定會接受法律的制裁被送上絞刑架。”舒爾茨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為什么他們昨天晚上會來襲擊我們呢？而且是那么多人一起，完全不擔心會走漏風聲讓別人知道他們犯法了。”

　　蒂亞戈沉吟了起來，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他也缺乏足夠的閱歷來提升思維能力，這種很簡單的問題他需要思考一些時間。

　　舒爾茨很耐心的等待著，旁邊已經裝填好彈藥的龔道并沒有打斷問答，似乎完全不在意舒爾茨對蒂亞戈開啟教學模式。

　　“是不是因為他們覺得他們一定能夠殺死我們。”蒂亞戈終于開口回答道：“而他們所有人都參與了謀殺我們，所以就算這種行為是犯法的，他們也不會走漏風聲，在沒有其他目擊者的情況下，我們被殺死這件事情就沒有人追究，也沒有人證物證。”

　　啪啪啪。

　　龔道鼓掌。

　　舒爾茨心里面突然緊張了起來，但龔道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所以舒爾茨繼續按照原計劃引導蒂亞戈。

　　“你說的很對，但不夠全面。注冊賞金獵人之間是競爭關系的，因為容易抓捕的罪犯數量有限，而賞金獵人卻有很多，所以賞金獵人之間除了搭檔之外關系都不怎么樣，但有一種情況會讓賞金獵人聯手。”

　　蒂亞戈的思維能力越來越好了，主動舉一反三的說道：“就是有賞金獵人被殺死的時候，其他賞金獵人會幫忙查找真兇？”

　　“是的，是這樣的，不止是因為賞金獵人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被殺死，還因為查找真兇能夠拿到新的通緝令，或者是增加通緝令上的賞金數額。”舒爾茨說完之后問道：“那么，在有賞金獵人查案的情況下，已經被我們打死的種植園主如果沒有死，而且殺了我們的話，他又該怎么證明他和殺死我們這件事情沒關系呢？”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蒂亞戈終于明白了，驚呼道：“你是說他們會相互之間作偽證，證明自己不在場？”

　　“是的，一定會是這樣的。”舒爾茨攤手道：“那如果我們殺完人之后就離開，你覺得誰又能給我們做證呢？我們三個人相互之間作證，誰又會愿意相信呢？”

　　蒂亞戈沉默了，他現在是真的明白了舒爾茨的意思。

　　三十多個白人被殺死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大了，不可能沒有人追查，而他們三個人之中即便是白人舒爾茨，其實也是日耳曼人并不是西部世界這個國家的人，更不要說他這個黑奴和龔道這個龍國人了。

　　這樣的三人組合說出來的話，相互之間做的證，不存在真和假的問題，只有無人愿意相信這一個結果。

　　“我是賞金獵人，合法的賞金獵人，所以我不想出現在通緝令上。”舒爾茨看著蒂亞戈，語氣嚴肅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在種植園主面前殺他的人，讓他不敢對我出手，就是因為我是官方注冊的賞金獵人，我的行為都是合法的。我也敢在殺了三十多個白人之后報警，因為我們現在有現場作為物證，因為我們的行為是合法的，因為我們先報了警。”

　　蒂亞戈注意到了舒爾茨一直在強調的一個詞——合法。

　　殺人犯法，搶劫犯法，偷盜犯法，很多行為都是犯法的都會被送到絞刑架上去，這些蒂亞戈都很清楚。

　　犯法的下場就是被自己、龔道、舒爾茨這樣的賞金獵人殺死，或者是被警長治安官之類的人追捕殺死。

　　因為已經是白天的關系，所以舒爾茨注意到了蒂亞戈的表情變化，心里面笑了起來之后總結道：“蒂亞戈，能夠合法的殺人不好嗎？在合法的前提下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就是我的人生閱歷給我帶來的智慧。”

　　蒂亞戈雙眼明亮了起來，他覺得舒爾茨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我真的能成為合法的注冊賞金獵人嗎？”蒂亞戈有些懷疑的問道：“你和龔都能夠注冊成功，但我卻不一定啊，我該怎么合法殺人呢？”

　　舒爾茨自信的說道：“我可以幫忙搞定這件事情，相信我，不是所有的白人都這么歧視你們黑人。北方的環境就要比南方好很多，南方不讓你注冊，那我們就可以去北方注冊。”

　　北方嗎？

　　蒂亞戈看向了北方，他心生向往。

　　舒爾茨松了一口氣，他覺得他的言語攻勢成功了，被龔道釋放出來的惡魔又回到了潘多拉魔盒之中。

　　但看了半天戲只是拍手鼓掌的龔道，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是的，舒爾茨說的對，西部世界北方的環境比南方好太多了，畢竟北方的很多地方，法律明文禁止了奴隸制的存在。所以在北方的一些地區奴隸存在的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就算是身為南方的逃奴，或者是北方某些允許奴隸制存在的地區的逃奴，也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在合法的前提下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聽起來像是在支持自己的說法，可舒爾茨的表情卻變的錯愕了起來。

　　蒂亞戈暫時并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內心之中對北方某些地區的向往越發濃烈，但他突然間想到了他的妻子，以及還有很多他和他妻子那樣的奴隸。

　　“龔先生，那如果是南方的奴隸，而且沒有機會去北方的話，又應該怎么在合法的前提下，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

　　為什么不問我啊？

　　舒爾茨心里流淚，他很想回答這個問題卻不敢搶答，因為昨天晚上龔道一個人拿槍沖鋒的樣子已經銘刻在了他內心深處。

　　龔道笑了起來，語氣平靜但卻讓蒂亞戈和舒爾茨都感覺到深邃。

　　“冬天的天氣很冷，人們沒有辦法改變天氣，所以人們要穿厚衣服。夜晚的光線很暗，人們沒法改變日升日落，所以人們要點起火把、蠟燭、油燈。饑餓的野獸很強大，人們沒有辦法改變弱肉強食，所以人們要制造武器，從刀劍到槍械。”

　　馬蹄聲已經傳來，附近鎮上的警長和治安官終于趕到，他們騎在馬上已經舉起了槍，最多一分鐘的時間就能夠包圍龔道等人。

　　但龔道卻完全不在意，看著蒂亞戈說道：“在我們人類遇到困難的時候，不應該害怕，而是應該勇敢的面對它。自然規律我們改變不了，但我們卻可以努力去改變我們能夠改變的一切，所以我們人類才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

　　蒂亞戈暫時不太明白龔道的這番話，但他卻記住了并開始思考。

　　龔道手指大量槍手策馬奔來的方向說道：“蒂亞戈，放下槍，舉起雙手走過去，像舒爾茨昨天和種植園主對峙時一樣，去和他們溝通交流，你可以的。”

　　蒂亞戈猶豫了五秒之后放下了槍，高舉著雙手走向了幾十個拿著槍的白人。

　　他的腦海中反復回響著兩句話：

　　在合法的前提下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改變自己能夠改變的，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當他赤手空拳被白人槍手們圍住的時候，腦海中突然炸響了一道雷霆：所以，要改變不應該存在的奴隸制。

　　舒爾茨并不知道蒂亞戈想明白了什么，語氣有些無奈的問道：“龔，為什么？”

　　龔道保持微笑，答非所問的說道：“我認識一個智者，他說過一句話：正常的社會并不是黑白分明、非此即彼的，有時善與善也會發生沖突。”

　　舒爾茨的領悟力遠超蒂亞戈，所以瞬間就明白了龔道的意思，長嘆一聲說道：“確實是一個智者才能夠說出來的話，充滿了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