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按理說這么好的氣候會使人心情愉悅,但是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就在剛剛我跟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婆離婚了。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希望小念還沒走,我也想在看看孩子。我走了一會,便大汗淋漓,汗水從額頭流到了眼睛里,我使勁的揉,依然沒見好。路過的人看著我手里的離婚證,加上奇怪的舉動,都以為我在擦拭淚水,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但其實我的淚水早已流干了。
我并沒有多傷心,因為錯或許就出在我身上,就目前來看,離婚的原因很簡單,我“出軌”了,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至少他們是這么看的。我和她是在酒吧里認識的,那天我看見她獨自坐在角落里喝悶酒,可能是酒勁上來的緣故,我膽子大了起來,主動去搭訕,這當然我的那幾個“損友”也脫不開關系。其實還是我自己想入非非的想法在驅使著我,畢竟我也才三十多,精力充沛,也多想和新鮮的年輕血液接觸,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我鼓足勇氣向她搭話,她看了一眼,眼睛一瞥,不耐煩的說道,她是很朋友一起來的,只不過她不喜歡這里的氛圍,放不寬心玩,所以便被丟下了。
但現在我卻絲毫感覺不出她放不寬心的樣子,可能是酒精麻痹小腦的緣故,她并沒有那么沉默,反而是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似乎早就已經放下了戒心。
交談中我得知,她是因為被男朋友甩了,而且還是跟自己的閨蜜跑得,所以才會來這種地方借酒消愁。而她的前男友也在前面那一潑人當中,并且還當著她的面跟新交的女朋友卿卿我我,讓她感到惡心。她還說,真希望現在有個男人帶自己回家,跟自己發生關系,好讓她的前男友也嘗嘗自己現在所承受的痛苦。
雖然我想說:你真傻,就算你真的那么做了,恐怕你的前男友不僅不傷心,反而會心安一點吧!因為有時候,人真的是很可怕的生物。
但我還是忍住了,不得不說,后面那段她帶著哭腔說出來的話,確實鼓舞像我這種別有用心的人。
接著她有跟我說了很多話,例如這里燈光也很刺眼,人太多,太吵了之類的抱怨,所以她才會很討厭這種地方。不知為何,她的話越來越多,像是把我當做朋友一般傾訴,可能是因為她一個人呆在這里太無聊了,好不容易有個過來跟自己聊天的,即使對方心有歹意也不忍心拒絕。
“喂,你是不是喝醉了。”她的臉很紅,我假裝關心的問道,但也有一半是真心的。
她一巴掌打在我的手背上,說:“這不就是你所期盼的嘛,我喝醉了好讓你有機可乘。”
“唉,小姑娘,明明是你自己點的酒喝的酒,怎么能賴我,再說了我長的就那么像個壞人嗎?”后面那句話是我在心里吐槽的,順便揉了揉那只被打的手背。“我也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既然你這么想,我只能去別處了。”我喝完杯里的酒,起身準備回到朋友的身邊,沒想到的是,她醉醺醺的拉著我的手,說:“你別走,能不能送我回去啊,我的幾個朋友早就丟下午先走了。”
“那你就不怕我干什么壞事?”我試探性的問。
“不怕。”“為什么。”“因為你看起來不像個壞人。”
“真是個天真的小姑娘。”我心想。
“那你家在哪兒啊”我轉過身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于是我把扶起來,跟幾個朋友打了身招呼,他們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決定不打小報告。我也很無奈,雖然腦中也有過拉著人家小姑娘去開房的想法,但是出軌的事我可真的是沒膽量做啊,至少在酒精已經消散了的時候。
我背著她到車里,問她家在哪里,她沒應答,似乎還在熟睡中,看她這副模樣,只能隨便找個公寓暫住一晚。我在心里默默期許不要被熟人看見,最好是不要被小念的朋友看見,要是被小念知道我就算怎么解釋她應該也不會信吧。
我開著車慢悠悠的在道路上游蕩,我記得有一個公寓就在這附近。待會兒確定今晚的安身之處后,還要再打個電話回去說明情況就行了。雖然中午的時候我有跟老婆打過招呼,說今天跟幾個朋友有重要的聚會,今晚可能就不回去了。
因為距離也不算遠,也就沒打算叫代駕,而且附近也沒到交警的身影,也就想著賭一把。
話雖如此,我依然開得很慢,想著千萬別在某個拐角處突然冒出巡邏的交警。
我心里應該不會跟熟人撞見。手心不停的在冒汗,還時不時從后視鏡察看那個小女生的情況,心里祈禱著她不要再我車上吐了。
另外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小念應該已經睡了,即使沒有,我也不擔心她會在這么晚了還來市里面,畢竟她可沒有閑心,因為照顧兩個孩子已經夠她累得了。
費了一些時間,我找到了那個賓館,因為位置較偏僻,來的住房的人很少,這正和我意,而且費用也比城中心的要少許多。這里雖然還剩許多間空房,但是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三樓,也就是頂樓,因為我感覺樓層高的位置比較有有安全感,來往的人肯定也比較少。
我背著這個不知叫什么的小姑娘上了三樓,原本是打算坐電梯的,當我走進去才發現,這里竟然沒有安裝電梯,可能是樓層的低的緣故,想著沒必要花錢裝一個。要是我一個人的話,那倒沒什么,可是我還背著個一百斤左右的人啊,真倒霉!我不禁抱怨。
我把她放到約二十平的房間里,看著她清秀的臉龐,我的荷爾蒙加速上升,又加上酒精的刺激,我用手觸摸了一下她的身體,是一種陌生的觸感,這是除了小念以外我摸過的第一個人,我變得非常的亢奮。這時忽然張璃起身嘔吐起來,把我嚇了一跳,不知她有沒有察覺到我剛剛的行為,我心里如此想到。
不過還好她沒吐到床上,都吐在了地下。待會兒只需用拖把拖一下就行了。
她看了看,說:“大叔,這是哪兒。”說著他環顧四周,轉而用她那青春四溢的臉頰看著我說:“我知道了,這是賓館,你果然對我有意思。”她戲笑的模樣更加可愛了。
我沒有回答,而是羞澀的把頭扭到一邊去,我感覺此刻我就像個電影里的老流氓,骯臟,齷齪。
其實我的心里很慌亂,這種出軌的事我可能真的干不來,都還沒發生點什么我就已經在心里祈求小念的原諒了,我不知道假如真的和她發生關系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她會纏著我嗎?她會以此來要挾我嗎?這樣做會不會破壞我現有的家庭呢?
就在我心緒飄到遠方,額頭滲出豆粒般大小的汗滴時,她突然從側邊抱住了我,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樣,在我看來這個笑容別有深意。我一副嚇壞的模樣推開了她。
“大叔,你怎么還不脫衣服,需要我幫你嗎?”她說。他果然是喝醉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可怕的事,而且極有可能會讓她后悔終生。
在荷爾蒙的刺激下,我把她撲倒在床上,她則把頭歪向一邊,臉紅著說:“大叔,這可是我的第一次,所以麻煩你輕一點。”
我的腦袋一震,原本還殘留些的欲望瞬間消失了,她還是個處女,第一次應該要給她的丈夫或者喜歡的人,而不是給像我一樣的人。
沒過一會她似乎就睡著了,我撫摸她的臉龐,細看上去長的很漂亮,那就更不能被我糟蹋了,我幫她蓋好被子,拿著掃把把房間里清掃一遍,然后在用拖把拖了一遍。
我沖到公用廁所里用冷水洗了把臉,使自己清醒過來,就在我準備出去到走廊里抽支煙,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我在廁所的拐角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心一驚,趕緊躲在廁所。
當我聽到那人的聲音后,已經可以確認那人就是跟我生活十幾年的妻子——趙念。
此時我腦中一片空白,思考著她來這個地方干什么,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沒錯,我可以萬分確定,她——趙念出軌了,而且還剛好被我撞了個正著,想想都覺得諷刺啊!剛剛我還在心里祈求她的原諒時,她卻早已背叛了我。
我的老婆在和別的男人交談,說著令我厭惡的話,我恨不得沖出去把那個破壞我“幸福”家庭的男人狠狠的打一頓,以解我心頭之恨。
可是我卻特別的冷靜,冷靜得連點上的時候都看不出一絲慌亂,因為心里還期望著是自己聽錯了,因為此刻的小念應該在家里的床上睡覺,盡管我還帶著微弱的一丁點希望。
我不敢出去,因為我不敢去面對這殘酷的事實,在我心里殘存的希望還未被撲滅之前,我沒有勇氣出去接受。
聽見外面沒有動靜之后,我的腿腳終于聽使喚了,但我腦中還是一片空白,此刻的我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可令我怎么也沒想到的是,趙念還沒走,他見我從男廁出來后,睜大眼睛看著我。頓時我眼中噙滿淚水,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是終究還是發生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我轉身準備洗臉,但我透過鏡子看見此時的自己格外冷靜也格外的可怕。與此同時她的情人還沒發現異狀,用溫柔的語氣跟她說再見,隨后消失在走廊里。
她依然看著我,嘴巴張大很大,似乎已經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了,而我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質問她,我不知道這樣持續了多久,我只還記得過了沒多久,她的閨蜜從女廁出來了,先是一驚,然后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還反過來質問我,是不是背著小念出來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雖然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能恬不知恥惡人先告狀的,但我早已沒了心情反駁她。
我沒回答,我轉而直視她的眼,不知是我太過冷酷還是她做賊心虛,不敢與我對視,吵鬧著再次質問我是不是背著趙念搞外遇了,我如失了神般點點頭。我不知是自己哪根筋搭錯了還是什么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我這樣做,竟然會承認對自己不利的行為。而且我原本也沒搞外遇啊,我在心底吶喊,卻發現自己喉嚨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事后我才知曉,其實這是命運對為數不多的溫柔。
經過這件事后,我和趙念之間的感情破裂,最后肯定是會離婚的。只不過離婚的原因在于我,當然這并非事實,趙念那時整天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自然成為了眾人安慰的對象。我也懶得解釋我自己并沒有出軌,那天我也只是好心想送人家小姑娘回家,雖然也有過其他的想法,但是并沒有做出過分的事來,可是最后錯的人竟變成了我。
令我傷心的不是外人的千夫所指,而是父母的指責,孩子的不信任,明明錯的不是我,他們卻都來怪我,雖然我很想解釋,但早已為時已晚。而且事后的解釋勢必會被他們認為掩飾。
一下子成為眾矢之口的我明白了,原來他們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或者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并且喜歡指著犯錯的那個人脊梁骨來罵,不會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真相,也不會去查明探究事情事情的的因果,更不會去思考犯錯的那人的品行是不是會做出出格的事來,他們只知道跟隨眾人用他那愚昧麻木的思想隨意的去批判一個和他們毫不相干的外人。而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也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
我也開始漸漸變得不喜歡這里的生活,并不是因為這里的生活不好,而是我已經在這里漸漸沒了立身之本。
二
我搭乘最后一班客車回到家中,汽車我就放在了朋友家里,說過幾天來開,我不喜歡欠朋友人情,所以我把鑰匙也交給了他,好讓有事的時候可以開去處理要務。
而且我把車放在朋友家也沒什么特別的含義,純粹是想在回家的時候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借此希望能安撫一下自己傷痕累累的心靈。
回到家,母親看我坐在房間里手上的從未熄滅過的煙,便過來安慰我說:“殷風,你和小念真的離婚了嗎?”
“對啊,不然還能怎樣。”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你就不能求求她原諒你嗎?”我看見母親在低頭啜泣:“那兩個孩子怎么辦啊。”
“跟趙念,他們兩個都不愿跟我。”我哽咽道。
“哦,這樣啊!”我看著母親失望的背影,再次失聲,可是淚水卻怎么也流不出來。
我開始整理雜亂的房間,盡力使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我擦了擦滿是灰塵的結婚照,里面住著趙念年輕的時候,穿著婚紗挽著我的胳膊,顯得那么美麗動人。空蕩蕩的房間里讓我感到害怕,我打開抽屜,看見當年我求婚時用的盒子,戒指竟然也還在里面,我想應該故意留著的吧。或許她也想把這段痛苦的回憶埋藏起來吧。但我還是想找個時間給她送去吧,畢竟她的擔心理應回到她的身邊,任憑她怎么處置都行。
我又分別走進闌兒和怡兒的房間里,都是空蕩蕩,該拿的都已經拿走了。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樣看待我這個父親的,自從我和小念鬧離婚以來,他們就沒和我說過話,到處躲著我,現在想想我這個父親當的可真夠失敗的,對他們從來都那樣真正關心過。
此刻的他們應該在趙念的娘家吧,也是,不然他們還能去哪?
這兩天我準備去一趟,順便給他們拿點生活費,因為我已經打算去往外地了,主要還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不知道我去了之后,岳父岳母又會怎樣看待我這個女婿的,會不會把我罵的狗血淋頭呢。雖然我早有心里準備,但我想自己恐怕還是不愿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我坐在床上恍惚聽見母親在叫我,但是并沒放在心上,直到她上來叫我下去吃飯。
飯桌上,父親一臉沉重的把飯菜往嘴里送,我們倆已經好久沒交談過了。看著我來了,他說了句:“趙念我給送到她婆家去了,你不用擔心。”
“哦,那她有說什么嘛?”我麻木的說。
“沒有,闌兒跟怡兒就先跟著她吧,等過段時間我過去看能不能接回來。”
“不用了,就跟她吧,你和媽也老了,累了大半輩子好好歇歇吧。他們兩個不能離開小念,剛好我也沒時間照顧他們。就讓他們跟著自己的媽媽吧!另外我會每個月給他們寄生活費的。”我在父親對面坐了下來,即使沒有任何胃口我還是往嘴里扒拉了幾口飯菜,卻覺得索然無味。
父親聽我這么回答,放下碗筷,用力的拍了下桌子,還在廚房炒菜的母親擔憂的跑過來。
我原以為父親又要訓斥我,但意外的是,一生要強的父親竟然沒有說話,只是用行動來表明他不同意我的想法。或許是他老了,開始向我妥協,知道我早已不是小孩子,認為也是時候將家庭重擔交付于我了。
吃完飯,父親遞了根煙給我,還幫我給點上,我有種受寵若驚般的感覺,然后他轉身走出門外,透過月光父親的背影不再像以前那樣堅挺,略顯蒼老的身軀日復一日的萎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小攤上買了豆漿跟包子隨便應付了一下,搭上第一班客車來到了朋友家里,見他家門還沒開,我便坐在路邊的公交車站抽煙。思索該怎么向我的這位老朋友開口,因為這今年工作不順,總是東奔西走,好不容易把車貸還完,又遇上這檔子事,身上根本沒多少錢。
其實我先前便沒有打算找他借錢的,后來也是實在沒辦法,親戚朋友都借遍,也沒有籌到多少錢,眼看就要開學了,只能再厚著臉皮向他這位老朋友借點錢用來給兩個孩子念書。
我不好意思向父母拿錢,他們老兩口已經幫我修建好房子,我總不能在向他們把養老的錢拿了吧,所以也只能向他借點,礙于情面我琢磨他應該會借的,只不過是多少的問題。但這無異于也加重了我身上跟心里上的負擔。
想想我在社會上混了十多年,竟然也就這一位能夠稱得上知心朋友的朋友,其他的也算得上是“狐朋狗友”之類的人物,真是悲哀啊!
大概八點左右,我把身上僅存的半盒煙抽完了,準備再次去他家看看,在門前聽見他和誰的說話聲,我不免一愣,我琢磨著他們應該也知道我會來借錢,肯定在議論我。總之我像驚弓之鳥般風聲鶴唳。
我叫了聲朋友的名字,隨后里面沉默了,隨后他快步走了出來,客氣的叫我進去坐坐,順便把鑰匙還給了我,我難為的開了開口:“你能借我點錢嘛?最近我攤上點事。”
“嗯,這我知道,風哥,你也知道,我老婆剛生完孩子,奶粉錢肯定少不了。”他猶豫了一會兒,我以為他想借此搪塞過去,沒想到:“這樣吧,我手頭就還剩幾萬了,我先拿給你一萬救急。”
聽到他怎么說,我眼淚差點流出來,不過還好被我憋回去了,我用力的點點頭說:“真是謝謝你,等我找到工作后,一定會盡快把錢還你的。”
“嗯,好!”跟朋友道別后,我坐進車內,眼淚再次落了下來,不過這次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感動的淚水。原本我還曾想過,實在不行的話就把這輛車賣了,即使有萬般不舍,但為了生活也只能如此。
我擦干眼淚后,忽然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這下孩子們的生活費跟學費都有著落了,我不免喜出望外。不過正如朋友所說,他老婆剛生完孩子,一些補品跟奶粉錢肯定少不了。
“唉,我真是大意。”我拍了拍不爭氣的腦瓜,我怎么就沒想著帶著禮物去呢,不過還好他應該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而且他自己也都說了知道我的難處想。
我開著車回到家,母親已準備好午飯等著我回來,我跟她說完要去遙遠的廣東找工作,在家待著也不是個事兒,不能總是勞煩你跟爸。
“那你啥時候走啊!”母親似乎不舍得說。
“明天。”我狼吞虎咽的吃著飯菜,好久都沒這么好的胃口了:“我爸呢?去哪了。”
“好像是去田里干活了,我去叫他回來吃飯了。”
回來之前我去銀行取了九千塊錢出來,都交給了父親,讓他幫我給小念送去,特意叮囑他給自己和母親留點生活費,我自己留一千就夠了,可是父親不太放心,說什么也讓我自己多留點,我沒放在心上,還是把錢交給了他,我讓他們在家好好照顧點自己。
我跟母親說,讓她多勸勸父親,沒事別總往田里去干活,累了就休息,你們都累了大半輩子,該歇還是得歇,別把身子骨累壞了。
我收拾好行李,放進后備箱里,依然留有較大的位置,還能放不少其他的物品,于是我干脆把常用被子跟涼席也帶上了,這樣也可以省下不少錢,像其他的必需品的話就只能在到了廣東之后買吧!
凌晨的空氣很清新,氣候也很涼爽,蒙蒙亮的能看見天上的月亮,似乎預示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正當我準備開車走的時候,母親出來了,給我拿了幾個地瓜,讓我在路上吃,又囑咐我路上小心點,到了打個電話回來,母親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我都有點不耐煩了,雖然知道她是在關心我。
啟動引擎,我緩緩開動汽車,環視四周的一切,即將離開自己的家鄉,那份戀戀不舍的情緒讓我感到失落,但也的確有解脫般的感覺。可能下一次回來應該要等到過年了吧,或者也兩年更久。人越長越大,離家也久越來越遠,離家時間也越久。
我把車開到馬路上,都還是朦朧朧一片,忽然我看見前面出現了一個略帶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發現是趙念,隨后我把車停在路邊,思索著她在這里干嘛,但還沒等我想清楚她就走了過來,把手里的紙袋遞給了我。
“這是我織的毛巾,原本打算冬天的時候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她忽然低聲啜泣。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去?”雖然我很想安慰她,但一句冷漠的話語已經從我嘴中蹦出。
“是爸爸跟我說的。”她回答:“你讓爸給我的錢我也收到了,謝謝你!”
“這沒什么,再說了,闌兒跟怡兒也是我的孩子,我這也是應該的。”
“你…還在怪我嗎?”她應該是誰說她出軌的事,也算默認了吧。
“沒,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不然你也不會那樣做,我不是稱職的丈夫,也不是是個好爸爸,以后他們兩個就要拜托你照顧了,我會每個月打生活費給你的,也算是我的贖罪吧。”
“不!”,她搖搖頭說,“該贖罪的是我,怪我一時意亂情迷,沒經受住誘惑。”雖然她的眼淚已經擦干了,但聲音依舊哽咽。
“已經沒事,你也不用自責,我也責任,還是怪我對你跟孩子的關心太少了。”我再次說道,同時心情好了許久,露出了微笑。
“謝謝你,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會安慰人。”她露出久違的笑容,還是那么漂亮,不知她嫁給我有沒有后悔過。
“對了,你等一下我有個東西要給你。”我跑進車里把我送給她的結婚交還給了她:“這是我們結婚時我送給你的,哪有拿回來的道理,要是你覺得礙眼可以扔掉,沒關系的。”然后他點了點頭。
“路上小心,我希望你到了目的地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我愣了一會,她有趕緊補充道:“其實不打也沒關系。”
“沒事沒事。”我搖搖頭,有的小開心的回答。“到時候我會的,剛好我也想聽聽孩子的聲音。”原來她還在乎我。
我覺得雙方各自該交待的事已經解決了,就讓她先回去吧,因為夏天的早晨還是有一股寒意的。
我上車之后透過反光鏡我看見小念一直注視著我,臉上的表情細致入微,我仿佛看見年輕時候的她,那生機盎然的臉頰在校門口揮舞著右手大聲叫著我的名字,我循著聲音向她望去,她明媚如風的笑容深深刻在我的腦海里。那是還在讀初中的時候。
三
在汽車站里我看見那個跟我在賓館邂逅的女孩兒,似乎比那時候更加的漂亮,可能是下足功夫化妝的緣故。
她站在路邊,好像是在等車,算著時間最近應該正是開學的日子,看她大包小包的提著,額頭都滲出汗了,我于心不忍就過去了。
“嘿,小姑娘,去哪啊。”
她看見我,明顯嚇了一跳:“啊,你是那個大叔?”
“對啊是我,你果然還記得我。是不是要去上學,我可以送你,或許還順路呢?”我笑著回答。
“嗯,我要去廣東上大學的,大叔你應該不會去吧。”她紅著臉,面露羞澀,可能希望快點擺脫我,她低頭彎腰的看后面有沒有公交車出現,似乎非常急切的樣子。
“是不是準備搭公交車去總站啊。”我試探性的明知故問。
“對啊!”她越來越焦急,紅臉頰上的汗滴更多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不想讓眼前這位跟我一面之緣的年輕人難堪。
這樣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要求送她去學校,我重新啟動汽車,但我還想最后再確認問一次:“剛好我也要去廣東,一起嗎?”
“真的嘛?你不會騙我吧?”她似乎終于放下警惕。
“當然了,我還會騙你不成,我想你心里應該有數,我可不是什么壞人。”我說。
“那好吧?”她終于還是哭喪著臉勉勉強強的答應了,但對于我這種在社會上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中年人來說,她的演技尤為拙劣。
她坐在副駕駛上,我問她吃了早餐沒,她說沒有,我猶豫了會,把母親留給我的幾個西瓜給了她。
她搖搖頭說不用,大叔你開車肯定要填飽肚子才行。
在我的再三的說辭下,她“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看她吃的很開心的樣子,我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來。
下午三點,我們來到了陌生的城市,那種對待陌生景物感到不適應的感受依然存在,我把她送到大學門口,人很少,應該是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的緣故,現在也就是家離學校比較遠的學生會早早來到學校等待著開學,估計校方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這兩天校門是敞開的,上面掛著一面嶄新的紅色旗幟。
原本我是不打算進去的,雖然很想目睹大學里的風采,可是她的東西實在有點多,我只好一起幫著她拿進去。女生宿舍此時人很少,我相信如果人很多,像我這種大老爺們進入宿舍肯定引起一片喧嘩,不僅如此,兩點還會對她的名譽照成影響。
她說讓我再待一會兒,還說要請我吃飯,好好感謝我。
我說算了,你個小姑娘家家那來的錢,花的還不是父母的錢,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把錢花在衣服化妝品才是最重要的,把自己打扮好,爭取畢業前找個男朋友。
她嘟囔著說知道了,并且再次向我道謝。
和她道別,我還是沒忍住向這所寬闊的大學望去,或許是因為沒能考上大學的心愿,讓我對它有一種特別的情感,我望著四周陌生的建筑,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豪華,更多的是平平無奇的模樣。
我不敢再往里面看下去,因為我怕這會留下更多的遺憾,所以還是讓它的模樣永遠埋藏在心里才是最好的吧!
我開著汽車來到一座大橋,自從把她送到學校后,心里總是空落落的,看見橋的另一頭隱約圍著一群人,出于好奇我過去看了看。發現河邊站在一個年輕女孩,似乎準備跳河自殺。
沒想到這種事居然會被碰見,我想走,但是責任心驅使我不能見死不救。原本我打算向身邊的人問一下情況,但情況很緊急,因為那個女孩正在一步一步的往河邊走。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努力的呼喊著讓她好好活著,別想不開。
可是效果卻微乎其微,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怖,不,應該是對生命的敬畏,我也跟人群一起吶喊。
但是那個女孩卻像聽不見一樣,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看你這狀況,我當時就急了。因為我也曾在無數個黑夜因為壓力大的緣故,無數次想過自殺一了百了,但最終我還是挺過了。
因為每次就在快要挺不住的時候,我腦中總會蹦出一個想法: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于是我放聲大喊:“姑娘,好好活著,別想不開,活著就有希望,或許這句話過于迂腐,但也是非常有用的人生哲理,我們來到這個世上,悲歡離合是常有的事。或許我們在這世上太過渺小,渺小即使我們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但是,在這世間的某一個角落,某一個時刻,總會有一個因為我們的離去而難過。而傷害你的人,他們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錯,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因為個人性格、家庭環境、社會環境的不同、他們這輩子都不能理解超出他們世界觀的概念跟現象。不僅不理解,他們甚至希望鏟除與他們不同的個人或群體,這是他們的悲哀,不是我們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被這所謂的世俗所打敗。”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發覺她臉上滿是淚水,還有她那空洞無神的眼睛,想必之前肯定受到了不少的打擊。我原本想再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發覺自己的喉嚨怎么也擠不出半個字來,說想肯定是剛剛話說的太多,需要休息會。但這時已經來不及了,她縱身一躍,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河里。我萬念俱灰,其實我只要再能多說一句話,或許就能拯救她,但是關鍵時刻,我的喉嚨總是發不出聲音,我這是怎么了,我不由得在心底吶喊。
隨后,我也跟著跳了進去,好久都沒游泳過了,感覺身體十分沉重,還好求生本能使她奮力掙扎想浮出水面。我借此機會牢牢地抓住她,岸上有人扔來繩子,我想得救了,我松了口氣,我把繩子捆在她腰間,叫岸上的人用力把她拉上去。
突然,我感覺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我的雙腳,我的腿像是抽筋一般難受,我緩緩下沉,即使我拼命掙扎還是無法浮出水面,似乎有東西拉著我腿,讓我不能往上游,并且我用力它越把我往下拉,難道是水草。
之后我感到呼吸困難,周圍都安靜極了,我的一生似乎在腦海中呈現,從剛出生,學會叫爸爸媽媽,學會走路,學會騎自行車,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和女生第一次親吻,跟喜歡的人結婚,第一次當爸爸,坐在醫院的走廊里苦思冥想的給孩子起名字,說起來,我可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從沒好好照顧過自己的兩個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又只知道出去鬼混,把照看孩子的麻煩事都交給了小念,又因為我的不理解,也難怪她回去尋求別人的安慰,兩個孩子對我也有極大的隔閡。
但是我最對不起的還是父親母親,我這個做兒子還沒能好好的孝敬他們啊,爸,媽真的很對不起,不能給你們送終,卻還要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而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求命運能好好善待你們,爸,媽,真的對不起……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到最后我什么都感覺不到,連痛苦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