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跟我走嗎?
這個宇宙中的時間流速與幻想鄉的時間完全不同,連秦登也不知道它們之間到底差了多少倍。
沒關系,他會等的,因為他知道那個等著他的妖怪不會等很久,所以他要在這里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
漆黑的天空落下了,磅礴天幕向著地面傾巢涌去,雨滴夾雜著雪點打落在秦登的身上,他沒有反應,只是將身上的外衣用一只手取下,蓋在懷中那人的身上。
晝與夜,日與月,星與云,還是冷熱交替、還是靜化作風。
這都無所謂。
只不過是少許的日夜,只不過是些微的疏星自空的正面流動至背面。只不過是時間。
他便等著。
一萬年,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一年有著365天,而十年便是3650天,若以此類推,似乎時間也是飄渺的數字,從秦登的眼前消散。
但并不是如此,時間并不只是數字。
一萬年,代表著原始部落的人類從磨制石器,到征服地球。這不是數字,而是人類文明的長度。
秦登眼見著他們挽救了這個地球,讓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重現生機,眼見著棲海花造訪地球,為地球帶來新的禮物。
也看著棲海花悄悄離開,看著人類踏入浩瀚星河的時代,看著人類再度離開自己的家鄉,向著不可知的未來而去。
可著與秦登沒有關系。
他只是在默默地等待著。
有一日的清晨,格外寒涼。朝露懸掛秦登滿身,垂然下落。
正午則炎熱異常,灼燒和炙烤著大地,將一切水汽盡數蒸發,源源不斷地化作朦朧的氣翩然起舞。
到了下午時分又是另一份面孔,空留大地的余熱沉悶烘干著最后剩余的水滴,亦有著草根拼了命從緩緩下落的烈日手中搶下屬于自己的戰利品,它垂頭喪氣卻依然活著。
晚上則已轉為令人安心的溫和,濕潤、豐盈的氣息包圍著世界上一切剩下的物事,為活下來的生命給予獎勵,大地與天空轉變著自己的身軀,只輕柔地、極輕柔地撫摸著夜晚的生命,偶然間有微風吹過,像是耳語。
像是在言語時嘴唇微張的吐息。
“……”她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無法將音節拼接起來,只是張大著唇舌。
秦登微笑著將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示意她先不要著急。
“其實,你已經救了一切了。”秦登揮手,將籠罩在天幕上的黑夜撕開,重放光芒。
“娜德也已經跟著一艘飛船奔赴外太空了,似乎跟她想的不一樣呢,她在其他人那里是相當受歡迎啊。”秦登慢慢地說著。
而世界在以他們為中心,慢悠悠地旋轉著,讓靠躺在秦登懷里的她得以窺見世界的全貌。
這不是末日般燒灼的大地,這不是干涸到枯竭、枯竭到幾近消失的世界。
它理所應當的活著,變為了全新的自己。
因為它如此美麗,所以才值得被拯救。優空的眼里閃爍著光芒,熠熠生輝。
她沒有動,秦登帶著她慢慢飛行,一邊飛一邊說著。
“沒有死去的人們慢慢在荒蕪的大地上建立了屬于人類的新秩序,其中娜德幫了他們很多。”
“他們按著路線來研究,將須玖莉作為維護世界運轉的人類,慢慢恢復著世界的環境。”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走彎路。雖然這用了很久。久到人類不斷生老病死、繁衍后代。雖然每一個人都對現狀不滿,但卻沒有人想著離開,他們作為人類,依然深愛著自己的地球母親。”
“直到地球恢復完畢,人類在其上繼續縱深發展,最后為了族群的發展,才離開了這個地球,正式邁入星際時代。”
“須玖莉留在地球上等待著某個人,她沒等到你醒,那個棲海花就先來了。”
“因為我改變,所以你們沒有棲海花呢,那個棲海花代替了棲海花的位置,但沒有人死去,他們都還在地球上生活著,每日玩著自己想玩的游戲、睡眠、閱讀……”
“他們都在過著人類應該過的生活,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秦登微笑著,臉上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優空沒有說話,而是也笑著輕撫秦登的臉。
秦登帶著優空在無言中領略了世界的一切美景,最后落下,落在了那個充滿回憶卻被風沙侵蝕地腐朽不堪的地方。
“是嗎……我成功了……”優空躺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中,現在依然是夜晚,但沙子慢慢散發著自己的余溫。
“我還沒有死吧?也沒有在做夢吧?”優空喃喃道。
秦登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力度不輕不重。
“我想聽聽你的故事,秦登。”優空默默感受著略微的疼痛和肌肉的回彈。
“我的故事很長,要從很久遠的地方開始講起才能完整。”秦登摩挲著她的腦袋:“現在的時間也還夠吧,我慢慢講。”
講述者和傾聽者的聲音交織起來,將地上的每一粒沙子、天上的每一顆繁星都羅織起來,慢慢編織成一張故事的大網。
這張大網上面有著故事,連綿不絕的故事,秦登將一切的真實都交付給了優空。
幾顆星辰墜下,幾個日月消亡?直到如此,秦登方才將故事講完。
“要跟我走嗎?”秦登問她。
優空牽起了秦登的手:“嗯。”
如此,就是如此的簡單,一切的事情和問題就如此解決了,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生死戰,沒有什么心理負擔,沒有什么雜七雜八的東西。
因為現實就是這樣,突兀、不講邏輯。
但在走之前,秦登卻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一切都是反過來的妖怪現在正被散播在世界中,認知的縫隙正在慢慢填補著她的存在。
而秦登在此處便要做他的最后一步。
“她沒有在那個世界里徹底消失,所以她在世界上消失了。但她在這個世界中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我讓她存在在這里的世界上,所以她一定不存在在這里。”
“但因為她沒有在那個世界里徹底消失,所以她消失了,正因為她消失而在這個世界不能存在,所以她當然會在那個世界里存在。”
秦登笑著對身旁一知半解的優空說道:“好了,我們走吧。”
“最后再一次,與這個世界告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