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軒被氣笑了:
“您好歹是執事長輩,莫非敢做不敢說?您要不是看不慣我,又怎會……”
陳師陽忽然打斷少年的質問,平靜道:“你又誤會了,我雖不是針對你,但的確不喜歡你。”
聞言,沈軒怔在原地。
陳師陽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少年:“講法堂是宗門的講法堂,你是金山宗的弟子,我必須守規矩,所以我照例講到了此刻,但之后要講的法門不在宗門規定之類,我不愿講,便不講。”
沈軒看著對方冷漠的神色,突然有些憋屈:“你原本要講,又因我不講,他們當然會把賬算到我頭上!”
聞言,陳師陽忽然道:“與我何干。”
此話落下,沈軒渾身猛震。
他突然發現一個事情,或許是被余老照顧的太好,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生出了全世界都要關照自己的想法。
沉默良久,沈軒苦笑著行了個禮:“抱歉,是弟子冒昧了。”
說完,他失魂落魄的轉身想要走開。
陳師陽彎腰撿起被狂風吹亂的書冊,輕聲道:“不用嘗試了,整個外門都知道你是余老的弟子,沒有任何一個執事會授你法門,更不會收你為徒。”
沈軒腳步瞬間停滯,錯愕回頭:“為什么?”
陳師陽整理好手中的東西,淡淡道:“因為這樣會得罪余老,而你不值得。”
“……”沈軒自嘲收回目光。
的確不值得,他所有引以為豪的東西都來自余老,除此之外,他既沒有背景,也沒有出眾的天賦。
“你想歪了。”
陳師陽搖搖頭,像是看出了少年的怨念:“收你為徒還不需要看那些東西,只是你這個人不值得而已。”
沈軒沒了爭辯的心情,安靜道:“執事若是愿意,再譏諷幾句也無妨。”
陳師陽點點頭,顯然是把這句話當真了:“身為弟子,無故缺席,前無報備,后沒有半句解釋,失了尊師重道之德。”
沒有停息,他接著道:“我派人提醒,你開口便想撒謊裝病,失了為人立本之德。”
“被同門誤會,你連半句解釋都不愿意給,直接出手欺凌一群毫無還手之力的凡人,失了修行之德,當然,其中也有我的部分原因。”
“我確實沒想那么多,只是不喜歡你而已,抱歉。”
“修行不需要圣人般高潔,但一個德行盡失的人,誰又肯信任你,傳你畢生的衣缽。”
“對了,你不是余老第一個青睞的弟子,但卻是唯一活著的那個。下次伸手之前,先想想自己憑什么伸手。”
陳師陽轉身離去,只留下沈軒在原地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響起熟悉的女聲。
“喂,傻乎乎杵在這里干嘛呢?”
沈軒緩緩轉身,果然又是顧執事。
“你們先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他這個人就是比較死板。”顧欣無奈一笑。
沈軒沉默低頭,許久后才道:“執事教訓的沒問題,弟子品行不端,萬人嫌也怪不得別人。”
讓他詫異的是,顧欣俏臉上掠過一絲恨鐵不成鋼,低聲道:“看著人挺機靈的,怎么一到關鍵時刻就發傻,他那是在教你品行嗎?”
她嘆口氣:“笨死了,品行哪里是三言兩語就能糾正過來的,他是在教你,無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樣子你要裝啊!別把自己賣給別人了,還幫著數錢呢。”
“你一進宗門,就把自己和其余人撇的干干凈凈,也不想想,失去了宗門弟子的身份你還剩什么?你還是個什么?你拿什么去和別人周旋博弈。”
顧欣呼吸急促,很明顯,余老不是第一次這樣對待新晉弟子,她早就看不順眼,雖未曾提過老人的名字,但話里話外都是忿忿不平的埋怨。
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深有體會的自嘲。
幾句話下來,沈軒如遭雷擊。
他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先前會拿到略差的評價。
從一開始,他就在不斷削弱自己的價值。
不僅弟子有競爭,執事間也是有競爭的,但沈軒卻一步一步的斬斷了自己的所有退路,變成了一個只有余老會要的廉價貨。
好不容易在上個副本拿到的完美開局,硬是活生生打成了一副死牌!
想通一切,沈軒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在顧欣錯愕的眼神中,他一把將那芬芳嬌軀狠狠擁入懷中,激動道:“我可謝死你了!”
趁顧執事還未反應過來,他心中默念:【重置進度,目標百分之五,余老贈寶事件】
……
……
在回過神來時,沈軒已經坐回了木屋中。
此刻正值夜幕降臨,佝僂老人緩步離去,只留下桌上散發熒光的風青石。
沈軒伸手將其握住,心情陷入一種莫名的平靜。
他現在的思緒比任何時候都更為清晰,一個個疑點飛速從腦海掠過。
“劉化甚至不到初境修為,就能得到同門弟子簇擁,我已接近化境,也沒做過半點壞事,卻只能得到一身的罵名,為何?”
“因為我離他們太遠,哪怕修為再高,他們也落不到一絲好處,我平日里無論再努力聽課修行,把青葉劍訣入門篇背的滾瓜爛熟,旁人也看不見我的進步。”
“離得太遠,就不夠真實,再加上我臭名遠揚,他們自然會以惡意揣測我的一切。”
沈軒嘆口氣:“前世看過的小說畢竟只是小說,主角可以當獨行俠,修為照樣一日千里,但我并沒有那樣的本事,必須運用起身邊所有資源才能更進一步,其中自然也包括人脈和名聲。”
孤高也是需要資本的。
第一個副本剛剛讓沈軒學會了仔細觀察的道理,第二個副本馬上就給了他一記重拳。
世上不是任何東西都能憑借雙眼看見。
看似余老沒有半點惡意,實則早已掌控全局,看似自己沒有與人結仇,實則早就被同門鄙夷嫌棄。
人心叵測,肉眼豈能窺見全貌。
“余老的青睞算不上獎勵,真正的獎勵只有它。”
沈軒將風青石收入懷中,躺在床上,裹著衣衫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