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是血，從嗓子眼摳出了藥，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著他。

　　“為什么不來陪我！”

　　路邢堯猛地一下被驚醒，全身冰涼，迸沁著冷汗。他揉了揉眼眶，心有余悸。

　　一路走到外面想喝口水，卻發現廚房開著燈，他疑惑上前，這么晚了傭人不都下班了嗎？

　　廚房站著一個身影，柔順的黑發齊肩，在黃色燈光下顯得尤其溫柔，路邢堯一眼就認出了她。

　　寧念歡有預感地回頭，看到是他招了招手，“要一起吃嗎？”

　　路邢堯很想拒絕，但是看著她有些脆弱的模樣，又是這幾天來第一次和她說話。

　　他怎么也開不了口。

　　寧念歡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將包子塞進嘴里。

　　空氣中飄散著香味，路邢堯也餓了。

　　這些天寧家氣氛很嚴肅，他一般是隨便吃點就早早回房間。

　　“好。”他最終說道。

　　兩人坐在餐桌對面，沒再說一句話。

　　最終是寧念歡打破了沉默。

　　“我討厭你。”

　　這么直截了當，路邢堯差點被剛塞進嘴里的流沙包噎到。

　　“本來看你是孤兒挺可憐的，沒有言辭拒絕，只是為什么我爸對你這么上心？我之前問過他，他一直避而不談。”

　　她嗤笑：“我甚至懷疑過，你是不是我爸的私生子。”

　　路邢堯默默咀嚼嘴里的食物。

　　他心里清楚寧賀重為了媽媽的遺愿，肯定不會透露自己的身世。

　　這個身世是他的最后的遮羞布，來到新的環境，就算這里的人再怎么討厭他，但是也不會看到如此丑陋又骯臟的自己。

　　所以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既然寧賀重找不到好的理由，他不能瞎編。

　　“但是……”寧念歡雙手不停地揪著，單薄的睡衣襯得她更加脆弱，但眼里閃爍著充滿希望的光芒：“你不是對吧？”

　　路邢堯搖頭。

　　她長舒一口氣，“本來我打算也不理你，但是，有你這個傻弟弟也挺好的。”

　　像是平靜水面拋出去的一顆小石子，路邢堯心里一震，蔓延出陣陣漣漪。

　　她這是在夸他嗎？

　　雖然傻弟弟這個詞讓他不爽，但是他清楚，這是因為自己給寧念歡造成的假象。

　　這個認知讓他差點繳械投降。

　　寧念歡看到他沒有回應，未免有些惱怒，她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把地板跺得很響。

　　“哼，不和好就算了，我又不稀罕。”

　　她說完就想轉身離開，身后的路邢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格外有力。

　　“我沒有。”他脫口而出這句話，隨后默默補充道：“我沒有說不和好。”

　　寧念歡不領情，撅起嘴巴站在原地任由他拉著。

　　“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姐姐。”路邢堯略微睜大了雙眸，向來陰郁的氣質有了些許光亮。

　　寧念歡的唇微微翹起，輕咳幾聲。

　　“看你表現咯。”

　　路邢堯眼眸中露出淡淡溫情，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依照寧念歡的刀子嘴豆腐心，能說出這句話就已經是原諒他了。

　　回到房間，路邢堯捂住自己心的位置。

　　他好像失控了。

　　第一次沒有經過思考就做出這個回答，路邢堯有些害怕，但不后悔。

　　以后他就不要管寧念歡的私事了。

　　路邢堯拼命告訴自己，可是腦海里又想起齊清舟的臉。

　　心又開始一糾一糾的疼痛。

　　他是怎么了？現在已經放寬心，只和她保持朋友關系就好。

　　為什么，心里還是不舒服？

　　路邢堯下意識把手放在自己左胸膛。

　　回到房間里的寧念歡卻哈哈大笑。

　　“好了！33你快給我加上你賭輸的300積分吧，”

　　系統33在腦海里閃過一連串問號。

　　【什么！我沒賭輸哇，他來找你了。】

　　“不是，是賭他先找我，可是今晚是我主動找他的呀，所以我贏了！”

　　【不對！！】系統33抓狂，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反駁她的理由。

　　它心想，糟糕，好像鉆進了這個可惡的女人的文字游戲了。

　　它被耍了！！

　　寧念歡看系統33漸漸沉默，顯然是想耍賴，她耐心勸導道。

　　“好啦，我知道這300積分對你來說什么都不算，但是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愿賭服輸，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嘛。”

　　系統33哼了一聲，它現在的聲音比剛開始來的時候，語氣音調都更加擬人化。

　　和當初冷冰冰的機器音一對比，更加有趣。

　　【哼，是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寧念歡滿意的睡去，終于能在系統33身上白嫖，太不容易了！

　　自從他們和好后，寧賀重松了口氣，欣慰地看向她們。

　　寧母陳輕羽也沒有再刁難路邢堯，因為寧賀重已經簽了，不會讓路邢堯繼承寧家財產的合同。

　　有了這個，她總算能放下心。

　　至于這個來自他初戀的孩子路邢堯，就像是橫在心里的一根刺，再怎么拔掉，痕跡依然在。

　　但好在寧家能維持表面的和平，路邢堯能察覺到寧念歡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他只顧著觀察寧念歡，卻沒發現自己身上的氣質都沒這么孤僻。

　　現在看來只是過分內向的小男生罷了。

　　剛剛放學，路邢堯就看到了在車前等他的寧念歡。

　　她愛美，偷偷摸摸去外面染了茶棕色的頭發，在日常中不明顯。

　　但是一旦在陽光底下，就能看出淡淡的茶色，顯得五官都柔和了許多，陽光灑下來，好似整個人都散發著光。

　　“小木頭，終于知道你顏值低的一個致命點，你劉海實在太長了！”寧念歡摩挲著下巴。

　　自從寧念歡沉迷于打扮自己后，連帶著路邢堯的穿衣打扮等都要管。

　　本來還在看著寧念歡發呆的路邢堯，聽到她貶低自己的話，默默收回了對她的視線。

　　顏值低……

　　她是這么覺得自己的嗎？

　　“習慣了。”

　　他以前是因為沒人幫他剪頭發，習慣性留長。

　　后面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劉海成為了他的保護傘。

　　讓所有人都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很安全。

　　“你這習慣還是改改，我看你眼睛這么好看，擋住太可惜了。”寧念歡挑起他的下巴。

　　像是在觀看一件藝術品一樣，認真專注。

　　路邢堯那種致命心癢癢的感覺又來了。

　　耳垂爬過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