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揚四人跟隨那樵夫爬了很久的山,拐了一彎又一彎,終于是到了樵夫的家,說是家其實不如說是一個草棚,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屋子的墻壁就是一些木頭圍起來的,屋頂則是一些野茅草,還有無數個破洞,房間倒是不少,簡單掃一眼,約摸有七八間,說明地皮不值錢。
他們經過的這一路有很多地方都是懸崖峭壁上鑿出來的,幸虧是晚上,看不見就不害怕了,若是在白天,這四位恐怕早就嚇得腿軟,哪里還走得動。
樵夫也不安排他們如何住宿,反而雙手合并,放到嘴邊,一股腮幫子,發出一陣極為悅耳的響聲。
陳清揚猜想這樵夫是在給什么人發信號,于是立刻警惕的四處張望,可是夜太黑了,他的目力所及全是漆黑一片,他只好向周鳳蓮三人靠攏,隨時準備保護她們三個,剛走過去,周鳳蓮就投來厭惡的目光,這讓陳清揚很是尷尬,但他知道孰輕孰重,心中隱忍著,不去計較。
這時候,夜空中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砍柴的,今天晚了不少,是退步了,腿軟爬不動這梵凈山了嗎?還是說昨天晚上去逛了窯子,被那些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們給掏空了。”
這聲音聽起來起碼也得是六七十歲的人,但說的話卻是連陳清揚這樣的年輕人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騷話。
這樵夫絲毫不示弱的回道:“那是你,我可是一本正經的樵夫,再說了,我賣點柴火才幾個錢,別說是逛窯子了,就是應付柴米油鹽都困難,哪像你啊,替那些個王公貴族隨意把把脈,那些王公貴族們就一車一車的金銀財寶送給你。”
樵夫說話的當口,從漆黑的夜色中出來一個老者,老者面色紅潤,一頭長發甚是詭異,一半黑,一半白,黑的那一半黑得像木炭,沒有一絲雜色,白的那一半白得發亮,尤其是在如此黑的夜晚,將四周照得忒亮。
“這幾個娃娃是你帶來的?”那怪發老者問道。
樵夫點點頭,他可能意識到天太黑了,至少對于陳清揚他們四個來說太黑了,只見他手指輕彈,立時有四盞油燈亮起來。
那怪發老者忽然瞧見了陳清揚,表情古怪的向他走過去,嘴里念叨著什么。
“你也覺得像,是嗎?”
怪發老者和樵夫奇怪的表現讓陳清揚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他們的哪個朋友長得像,還是這二人故作驚訝,伺機靠近他們,然后突然拋灑什么藥粉之類的,將自己這幾人迷倒,然后將自己這幾個人給殺了,說不定還是賣到青樓,因為他們剛才提到了青樓,說的話也是比烏梢蛇還騷。
陳清揚意識到危險,下意識的擋在周鳳蓮三人面前,伸直了雙臂,故作鎮靜的說道:“你別過來啊,我可是有絕招的人。”
那怪發老者立刻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樵夫,然后再回頭看著陳清揚,笑瞇瞇地說道:“你耍出來我看看,你要是真是他,我就是死在你掌下也值得。”
陳清揚一時無語了,他只是擋在周鳳蓮三人面前,可人家并不領情啊,這不,周鳳蓮說話了:“自作多情,誰要你逞英雄,誰要你救,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身手,就那大叔一手的彈指神通,你就是修煉上百年也打不過。再說你又不是千年的烏龜萬年的王八,你能活多久?”
陳清揚被周鳳蓮的話氣得肺都快要炸了,自己好心好意保護她們,換來的竟然是一陣羞辱,陳清揚也是有脾氣的,索性就不擋了,站了起來,但一想到周大人臨終所托,他也沒有走,只是站在一旁,靜觀事態的發展。
陳清揚這一讓開,那個怪發老者的目光立刻停留到了周鳳蓮的臉上,看得周鳳蓮很不好意思,連唰的一下子紅了,心中暗罵老色鬼,像是沒見過美人一樣。
可那怪發老者毫不在意,不但繼續看,還向前一步湊近了看,仔細地看。
“嘿,我說你個死老頭,看什么看,沒見過你這么好色的老頭,不知道自己多大歲數了嗎!”嘻嘻可不像周鳳蓮那般,雖然她從小跟著周鳳蓮,也讀了不少書,可是她和哈哈管不了那么多,說罵就罵,護住主子就行。
那怪發老者并沒有生氣,一袋煙的功夫,那怪發老者像是自言自語道:“只有一枝獨秀才能救她,她可不僅僅只是心里受了打擊,她的身體所有的細胞都已經中了劇毒,活脫脫一個毒人兒啊,這可是天下至寶。我算是知道你個砍柴的為什么月底還要約我賞月了,這才是你約我來的真正目的吧。”
怪發老者說完,樵夫笑容滿面的點點頭,伸手撥弄著他那稀稀疏疏的胡須,樣子很是得意。
陳清揚聽得清楚,三個女孩也聽得清楚,陳清揚立刻擋在三女面前,“我不管你們功夫多高,要想動她,先殺了我,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那怪發老者喲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向樵夫。
樵夫也不急著解釋什么,而是說道:“你們聽說過一種武功,叫春來花幾枝嗎?”
樵夫不等其他人回答,繼續說道:“這是一門毒功,毒功的老祖宗。這種武功的厲害之處在于練成者可以不用煉制任何毒藥,也就免去了隨身攜帶很多瓶瓶罐罐的麻煩,最主要是中了這種毒的人無藥可治,因為這種毒在每一個人的體內都會發生變異,而且每一個的變異還不一樣,所以中毒者武功再高,基本都是等死。就算是天底下最強醫術的陰陽怪醫,他也醫不好,是不是啊?”
樵夫說到最后的時候,眼神怪異的看著那個怪發老者,那眼神極具挑釁,原本以為那怪發老者會生氣,但那怪發老者卻突然低垂著頭,一副十分難過的表情,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你們說的這些跟我們有什么關系?”陳清揚指的是跟周鳳蓮有什么關系,他可是見到怪發老者看了周鳳蓮十幾分鐘之后才說出這么古怪的話,自然猜到他們說的是周鳳蓮,再說這中毒不是渾身發綠嗎,即便不是,全身細胞都中毒很深了,這周鳳蓮還能活得好好的?好多的疑問,陳清揚覺得這二人是不是江湖騙子,以為自己這幾人有錢,編了一套瞎話在等著他們進套呢。
樵夫和怪發老者也不解釋。
樵夫忽然皺起了眉頭,陳清揚還以為是樵夫見他們久久沒能入套,犯起了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準備應對這二位的明搶。
可陳清揚還是猜錯了,樵夫忽然問那個怪發老者,“我砍柴幾十年,還從未見到過一枝獨秀,早年只是聽人說過在懸崖峭壁之上見到過,是真是假,猶未可知啊。”
怪發老者笑了笑回道:“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那清風老兒就不用死了。”
誰知怪發老者這話一出口,那樵夫立刻變臉,一臉怒氣地說道:“死死死,你看到清風死了嗎?你找到他的尸骨了嗎?他那么高的武功,說不定能抵抗住那個毒發作呢?”
“哎!中了春來還沒有不死的人,我當然希望清風還活著,我們三人像從前那樣一起喝酒,一起下棋,一起瘋,可是你也要面對現實啊。”怪發老者越說越激動,最后甚至泣不成聲了。
陳清揚覺得他錯了,這二人不像是什么劫匪,也不像是什么騙子,都是情真意切的男子漢,有著他們之間濃厚的感情,但是為什么把他們幾個人騙到這里來呢?說騙好像也不為怪吧,難道說周鳳蓮的血可以救他們的朋友嗎?可他們又說什么一枝獨秀什么的,好像也不是想要周鳳蓮的血。
“喂?你們說的一枝獨秀是什么?還有,你們把我們引到這里來到底要干什么?”
陳清揚還是問了出來,而此時的周鳳蓮似乎也覺得陳清揚并沒有那么可惡,并不是她一開始想的登徒浪子,再說這里的兩位老者也確實泛著詭異,讓人難以理解,尤其是說到周鳳蓮全身細胞都已經中毒,她自己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能信嗎?
樵夫和怪發老者正冷戰著,聽聞陳清揚的話,樵夫索性全盤脫出道:“小伙子,你聽我慢慢地跟你說。這春來之毒雖是厲害無比,可也有很大的缺點,練就之人不繁衍子嗣還好,若是有了子嗣,必然是純天然的毒人,若是不治療,恐怕很難活過二十歲。也是因此,很少有人修煉春來花幾枝。而你眼前這位周姑娘便是這樣的毒人,我和陰陽怪醫尋藥幾十年,我偶然的發現了周姑娘,于是便在這里搭了樹棚,每月到渝州城暗中觀察周姑娘的變化。”
陳清揚有自己的分析,他知道恐怕不是觀察周姑娘的變化,而是暗中尋找對他們朋友下毒之人吧,既然周姑娘是毒人,難道說周大人就是那個練就春來花幾枝的高手?可這說不通啊,縣衙走水,周大人若是高手,又怎會將周姑娘她們帶到地窖躲避,直接一個輕功,帶著周姑娘飄出去就好了,難道說周姑娘不是周大人親生的,而是隔壁老王的子嗣……
陳清揚越想越糊涂,越是糊涂就越瞎想,沒個譜了。
陳清揚稍微緩緩神,將樵夫說的話前后連貫起來思考,他才想到,那怪發老者為什么說一枝獨秀了,看來那一枝獨秀是唯一能給周姑娘解毒之物,但聽樵夫說砍了幾十年的柴都沒有遇到過一枝,看來果然是一枝獨秀,名不虛傳,要是遍地都是那就不值錢了。
嗨,陳清揚這時候竟然想到了營生,真不愧是滿腦子銅臭。
“你們的意思是我爹就是修煉了春來花幾枝的高手?別開玩笑了,我爹連雞都不會殺,還是什么殺人的高手。”周鳳蓮難以置信道。
“是啊,要是那樣的話,老爺也不至于死在縣衙……”嘻嘻脫口而出,話還沒說完就被哈哈伸手捂住了嘴,可話已出口,猶如潑出去的水,你當神仙來了也收不回去。
“什么?嘻嘻你說什么?我爹他死了?”周鳳蓮從小與她爹相依為命,她也是她爹老來得女,因此才打小溺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算是周鳳蓮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會搭個很高的樓梯去給她摘下來玩耍。
嘻嘻見事情敗露,再也藏不住了,只好點頭回應。
周鳳蓮突然起身向山下跑去,那樵夫伸手一攔,周鳳蓮整個人突然就軟了,若不是樵夫的手還拉著她的手,恐怕已經癱坐到了地上。
陳清揚見狀,立刻上前扶住周鳳蓮,把她交給嘻嘻哈哈。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嘻嘻哈哈不知所謂,呼天喊地。
“周姑娘沒事,我只是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先休息休息,否則像她那般下山定會摔下萬丈深淵,尸骨無存。”
樵夫說的是實話,陳清揚三人也不清楚這里的環境,再說人家說的穴道他們也不懂,說是睡一覺便無事那就是無事。
嘻嘻哈哈扶著周鳳蓮進了房間休息,剩下陳清揚和樵夫還有陰陽怪醫。
陳清揚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周姑娘她爹的確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如二位所說那般,他也不至于因為縣衙走水死在縣衙里面。”
樵夫和陰陽怪醫聽到周鳳蓮她爹的死訊并沒有意外,樵夫淡定的說道:“她的母親才是那個練就春來花幾枝的人,名叫鳳雪。她是顏真教的長老,春來也是顏真教的獨門武學,分為上下兩冊,上冊為一些獨門暗器手法,下冊才是真正的春來花幾枝,里面包括獨門心法和春來的特殊修煉方法,而這個修煉方法實在令人不恥,懶得說了。總之你記住,遇到一個脖子上有一枝荷花的女人就要離她遠遠的。”
陳清揚心中感激樵夫對自己的提醒,可他想著跟自己完全無關啊,就算是遇到了,她總不能是見人就殺的魔頭吧。
陳清揚鬼使神差的問道:“這一枝獨秀長什么樣兒?”
陰陽怪醫伸手一招,手里便多了一根樹枝,只見他隨意的在地上畫了幾下,一株形狀怪異的植物便牢牢地映在了陳清揚的腦海里,緊接著,陰陽怪醫說道:“這一枝獨秀世間罕有,通常生長在氣候濕潤的高寒山地,并且喜歡陽光,所以一般向陽的懸崖石壁上才有,這也是無臉為什么砍柴幾十年也沒有見過的原因,試問誰會去懸崖峭壁之上砍柴啊。”
無臉?陳清揚以為陰陽怪醫又在損樵夫,滿以為二人會因此引發一場大戰,但那樵夫卻沒有絲毫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