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的呼喊，皇后這才把手松開。

　　孫貴妃整個如骨頭被抽走了一般，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完全沒有了半點貴妃的儀態。

　　皇后看著扔了一地的鐐銬，朝身后的侍衛揮了揮手。

　　統領的侍衛立刻會意，于是撿起地上的鐐銬拷在了孫貴妃的身上。

　　皇后這一氣呵成的動作，給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

　　平日里，在所有人的眼中，皇后娘娘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她對待下人也從不打罵，因此各宮的妃子們，特別是孫貴妃，就連她的奴仆都不把皇后放在眼中。

　　幾乎所有人都快忘了，她是武將之女林宛，當年曾同父親林淵將軍為蘇經略征戰沙場、開疆拓土。

　　后來林淵將軍戰死沙場，蘇經略為了寬慰林家，便力排眾議，娶了林宛為妻，冊封她為皇后。

　　林宛是武將出身，刀劍上染過血。

　　彼時皇太后信佛，又因為覺得林宛占了原本屬于自己親侄女的位置，故對她十分厭惡，甚至時常刁難她。

　　久而久之，林宛就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

　　從她脫去戰甲，穿上鳳袍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林宛。

　　她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北辰的皇后娘娘。

　　關于母后進宮前的模樣，蘇霽華也只是從坤寧宮的老姑姑們口中聽到過一些很模糊的片段。

　　如今，仿佛那個鮮衣怒馬的女將軍林宛又回來了。

　　孫貴妃驚懼之余，一開始并不理解皇后為何還沒死？為何自己這么多年布局輕輕松松便毀于一旦。

　　但在看到宋醫官的時候，就瞬間明白了一切。

　　“宋醫官，你可真是好得很啊！你可是我姑母的御用醫官，如今竟跟了皇后。”

　　宋醫官放下手中的銀針，朝孫貴妃行禮道：

　　“貴妃娘娘，臣只知道，當年太后娘娘要將犬子抓進宮做內侍，是皇后娘娘沒日沒夜跪在乾清宮門口求皇上，才保住了犬子。”

　　孫貴妃冷笑：

　　“所以，你們一開始就串通好了？”

　　“原來如此，本宮算是想明白了。”

　　“林宛，當初我姑母要殺了蘇霽華，是你聯合宋醫官殺了我姑母吧？”

　　“還有宮里的十二個巫祝，在出宮時遭遇刺客后全部遇害，這也是你的手筆吧。”

　　皇后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孫貴妃便得到答案了。

　　宋醫官卻極力辯解：

　　“貴妃娘娘，此話不能亂講。那十二巫祝本就是江湖騙子，他們所卜之卦不可信。他們得罪的人那么多，想要他們命的人自然有的是。”

　　“至于太后娘娘，臣只能說，生死有命。太后娘娘駕鶴西去時雖剛過不惑之年，可娘娘的五臟六腑皆已受損......”

　　蘇霽華好像也得到自己的答案了。

　　原來平日里溫柔謙和的母后，真的會為了女兒殺人。

　　這一切，似乎還是母后有意讓自己看見的。

　　救出葉凝兒和葉姑姑之后，蘇霽華回到宮中梳洗好再出來，發現父皇和母后早已在外殿等候多時。

　　行過禮后，蘇經略向蘇霽華投去了贊許的目光。

　　“霽華，你不愧是朕和你母后的女兒。”

　　這讓蘇霽華有些不知所措，差點連手都忘了應該怎么放了。

　　因為她什么也沒有做，而且差一點還把自己和洛扶桑都給交代在大牢里了。

　　“兒臣......”

　　“霽華，你在危機時刻，不畏強敵，懂得保護你母后，懂得及時止損，看來這八年你真的經歷了不少。”

　　當時蘇霽華倒是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識罷了......

　　等等，蘇霽華聽父皇這話，再回想自己在大牢中母后及時趕到救下自己的場景，似乎他們二人早就知道孫貴妃會對自己下手一樣......

　　莫非，父皇出巡，母后中毒，都是幌子？

　　蘇經略見蘇霽華有些疑惑，于是就向她解釋道：

　　“其實，從你回來的一個月前，就探子來報說孫貴妃曾私下會見丹昭使臣。于是，苦于沒有證據，于是朕這才與你母后設下了這個局。”

　　蘇霽華恍然大悟。

　　“所以，母后早就知道孫貴妃會下毒？”

　　母后沉默不語。

　　原來上一世她莫名其妙生的重病，都是因為自己常年累月服用毒藥，只為找到孫貴妃勾結外敵的證據。

　　可他們沒有料到的是，洛扶桑回到丹昭之后沒多久，丹昭的政權便被徹底顛覆，孫貴妃失去了在丹昭的靠山，指控孫貴妃也變得毫無意義。

　　一想到上一世母后的結局，蘇霽華禁不住淚流滿面。

　　“母后，請您答應兒臣，從此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北辰不能失去母后，兒臣亦不能失去母后。”

　　皇后本是喜怒不善于表露之人，可此時也被蘇霽華的聲淚俱下感動得紅了雙眼。

　　“好，霽華，母后答應你。”

　　“霽華，皇后，朕知道，此事，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女二人。”蘇經略此時低下了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可是，孫貴妃現在還不能殺。”

　　“一來，朝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權貴是太后扶持的人，要想除掉孫貴妃得先將他們逐個擊破；二來，孫貴妃身后的主使也并未現身，此時不宜打草驚蛇......”

　　道理蘇霽華都懂，她也很清楚孫貴妃現在還不能殺。

　　只是蘇霽華從父皇的話中，也隱隱察覺出他的野心。

　　他怕是也想抓到孫貴妃身后的丹昭人，抓住丹昭的錯處公之于眾，然后聯合一眾國家攻打丹昭。

　　只是與丹昭不同的是，他不會以犧牲自己的子女為代價，更不會因為兩國不和就把氣撒在丹昭質子身上。

　　“兒臣明白。”

　　蘇霽華其實現在也不希望孫貴妃死這么快，畢竟現在蘇長風還小。

　　“朕會將孫貴妃禁足，讓她不能再作惡。”

　　為了不打草驚蛇，引出孫貴妃身后真正的幕后黑手，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只是霽華，這次苦了你和你母后了，說吧，你想要什么補償？”

　　蘇霽華倒是不覺得苦，她不過是在牢里呆了一晚上而已，孫貴妃也沒對她做什么。這樣在牢獄中的晚上，她還在丹昭時就經歷過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