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回了自由的時海終于是能下床了。

　　他一邊從桌上的紙抽中抽出紙巾來擦手指，一邊對妹妹說道。

　　“今天是周末，夢夢你可以多睡一會兒的。”

　　時夢也是挺起上半身，在床上鴨子坐，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不行……不可以偷懶，我得幫哥哥洗臉刷牙換衣服……之后還要為哥哥準備早飯呢……”

　　說話的同時，時夢的嘴巴也一直半張著，嘴角還流出了一絲晶瑩透明的口水。

　　該怎么說呢……看起來傻乎乎的。

　　但也很可愛。

　　和昨天那個時而強勢，時而聰慧，雖然會鬧點小脾氣，但絕對不會拉跨的妹妹相比，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應該說，這才更符合她的外貌年齡吧，之前反倒是有點成熟過頭了。

　　原來妹妹剛睡醒的時候是這副模樣哦？

　　時海感覺很稀奇的同時說道。

　　“現在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啦，我可以自己來的。”

　　“啊……是哦，哥哥能動了……嘿嘿……”

　　然后時夢就傻笑著朝時海伸出雙手。

　　“那哥哥……我要抱抱……”

　　時海都說了會好好寵愛妹妹，這時候當然不會拒絕了。

　　但也并沒有像昨天那樣抱住她的肩膀，而是伸出左手攬住她的頭，往自己的肚子靠了一下。

　　就是不會顯得那么熱情，但也能體現出家人之間的親密關系的動作。

　　僅僅是這樣，時夢就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她心想著如果哥哥能再摸摸自己的頭就好了。

　　平時的話，大概也只是想想，并不會說出來。

　　但剛起床的時夢就會變成‘愛撒嬌鬼’。

　　“哥哥，我還要摸摸頭……”

　　時海自然也就繼續隨她的意思，給予‘仙人撫頂’了。

　　不過右手還沒擦干凈，只能用左手來摸妹妹的頭。

　　而經歷過無數次摸頭，已經把摸頭的體驗和感覺刻入了DNA里的時夢，自然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

　　哥哥的慣用手是右手，所以摸她的頭的時候，用的也都是右手。

　　為什么突然換成左手了？

　　疑惑中，時夢朝哥哥的右手看去。

　　時海剛剛擦手也只擦到一半兒，那團紙巾就還黏在手指上。

　　時夢看著哥哥的手指，好像明白了什么，砸吧砸吧嘴，發現嘴里確實有哥哥的味道……

　　還以為是做夢呢……原來不是嗎！

　　時夢一下子就慌張了起來。

　　“啊！我……！我咬了哥哥嗎！”

　　“咬是沒咬啦……但可能得去好好洗一下才行了。”

　　光用紙巾擦是擦不干凈了，會留下妹妹的味道。

　　“我來幫哥哥洗吧！”

　　時夢現在就想將功補過，自己弄臟的就由自己來清洗！

　　不過時海就只是別過頭，指著她的肩膀說道。

　　“夢夢你還是先穿好睡衣吧，肩膀不涼嗎？”

　　“……啊！”

　　時夢低頭后也是發現自己衣衫不整，肩膀都露出了一塊兒，趕緊把睡衣重新穿好并系上扣子。

　　此時的時夢，比起被看到了的羞恥感，更多的是給哥哥添麻煩了的羞愧感。

　　真是不像話……！

　　作為完美無缺的妹妹，理應更好地照顧哥哥才是……

　　她在入睡前都已經決定從明天開始要盡心盡力地伺候哥哥了！

　　然而剛起床，甚至是在睡覺的時候就給哥哥添了麻煩……

　　太不像話了！

　　“那我就先去洗漱了，你可以繼續睡。”

　　然而時夢早就已經清醒了，便也起了床，對時海說道。

　　“那我來幫哥哥刷牙吧！”

　　“這就不用了吧。”

　　被哥哥拒絕的時夢無比失落地說道。

　　“但是……哥哥的牙一直都是我幫忙刷的啊……”

　　“但那是未來的事情吧？我現在還沒變成植物人，可以自己刷牙啦。”

　　時海是看到了妹妹那失望到極點的表情，但他再怎么寵妹妹，也沒辦法答應讓妹妹幫自己刷牙。

　　因為時海覺得作為一個有自理能力的正常人，能自己做的事情還是要自己來做的。

　　時海他們家是放養主義，幾乎沒怎么管過時海，再加上早些年時海的爸爸臥病在床，媽媽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顧爸爸上，也沒空好好照顧時海，所以時海很小就學會獨立了。

　　因此，時海很不習慣被人照顧。

　　除非自己的精神年齡退化到嬰兒程度，不然時海覺得自己是無法接受別人幫自己刷牙的。

　　而且硬要說的話，這根本就不是寵妹妹，而是被妹妹寵吧？

　　看來自家妹妹還真是喜歡照顧人的性格啊……

　　但其實，時夢想照顧的只有哥哥。

　　她不僅將‘照顧哥哥’當成了日常習慣，更是已經當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就像是在身體里安裝一個‘照顧哥哥而感到滿足時的情緒槽’，簡稱‘兄控槽’。

　　每當成功照顧哥哥時，兄控槽就會得到積累，而給哥哥添了麻煩，又或者自己的照顧工作被阻礙時，兄控槽就會減少。

　　其實從昨天開始，幫哥哥做飯和洗衣服這兩件事情都被別人代替做了的時候，時夢的兄控槽就大大的減少了。

　　而從昨晚開始到今早醒來，時夢覺得又給哥哥添了很多麻煩，這也讓她的兄控槽殘留量見底。

　　而剛剛時海拒絕了讓妹妹幫自己刷牙，雖然在時海眼里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對時夢來說，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兄控槽歸零。

　　此時，時夢的精神就會發生不穩定的征兆，甚至于會出現強烈的‘戒斷反應’。

　　這種戒斷反應主要體現為自身意義和存在感的缺失。

　　換句話說，時夢會覺得不被哥哥需要的妹妹已經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而沒有存在必要就是指……

　　可以消失（去死）了。

　　時夢面無表情地看著哥哥，用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喃喃道。

　　“哥……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嗎……”

　　“嗯？夢夢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沒那個意思啊，只是想說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我自己……”

　　后面的話都沒說完，時海就哽住了。

　　他發現妹妹的眼神已經完全死掉了。

　　他很久以前也曾見過這種眼神……

　　從自己的父親身上！

　　那是‘將死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不妙！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時海知道面對這種眼神，‘解釋’是不管用的！

　　需要做的是‘補償’！

　　好好想想契機是什么？

　　拒絕讓她給自己刷牙嗎？

　　這也太扯了！但是……只可能是這個了吧！

　　那么……！

　　時海一把按住妹妹的肩膀說道。

　　“等等！夢夢！你先等一下！這樣吧！等會兒我刷牙的時候，你幫我接一杯水，然后幫我涂上牙膏吧！”

　　被哥哥拜托了。

　　兄控槽恢復正值。

　　笑顏回到臉上，時夢欣然應允道。

　　“嗯！交給我吧！哥！”

　　呼……

　　看到妹妹恢復正常，時海在心里長出一口氣。

　　但剛才那個眼神真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剛剛自己沒有注意到而說錯了的話，妹妹會變成什么樣？

　　時海感到后怕。

　　看來……

　　自己這妹妹，除了‘可靠’和‘可愛’以外，還隱藏著‘可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