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錢！”

　　一條“灰狗”瞄準時機，趁著一人掏出錢袋付錢的間隙，猛地加速從側面撞過去，一躍而起奪走錢袋，驚得附近的行人紛紛朝它望過去。

　　“娘希匹，偷上癮了是吧！”

　　“給我攔住那條畜生！”

　　“我出1兩銀子！”

　　被偷那人臉色很難看，好巧不巧他被著畜生連著偷了兩回！

　　俗話說得好，事不過三，要是就這么算了——太丟人！

　　頓時，不少腿腳靈活的人紛紛行動起來，要知道一兩銀子足足有1000枚銅板，若是每天都在食鋪買一大碗米飯吃，能連著吃上500天!

　　那條“灰狗”便是狗盜，它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不僅不再局限于晚上，甚至還將自己活動范圍擴大至馬街附近好幾條街道上。

　　“好！我再加3兩銀子！”

　　身邊簇擁著幾名隨從的少爺拍手大喊，馬街附近可不止有酒肆，還有各種各樣的花樓和賭坊，這里是整個城里非富即貴之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哈哈哈，那我也出2兩銀子！”

　　身著綢制服飾的男人沖那少爺舉杯示意，他們早就對這馬街的狗盜有所耳聞，如今遇此機會紛紛出錢響應，不為別的，只當一樁趣事。

　　“哎，來來來，開盤了！”

　　“你們說今日能不能捉到那只狗盜？”

　　“算我一個！”

　　“我也來！”

　　狗盜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不是因為這些人類警惕性低，只是因為它還沒有偷對人。

　　一狼在前逃，眾人在后追，不明緣由的行人聽罷此事后也紛紛加入其中，大有把整個城掀翻到底的勢頭。

　　身后飛來的石塊、泥塊猶如雨點之多，狗盜躲避不及，被砸了個正中，它身形踉蹌幾下，跌倒在地上。

　　“嗚!”

　　狗盜夾著尾巴，露出獠牙，猛地揮出前爪將一只企圖朝它抓來的手打回去。

　　“啊！！”

　　率先動手那人慘叫著縮回人群，他的手上赫然出現三道血淋淋地爪印，頓時血流如注！

　　“這畜生好生兇惡！”

　　“切不可被它傷了去！”

　　賞錢雖好，但是眾人也不想憑白壞了手腳。

　　“棍子呢？”

　　“速速取來！”

　　一人大喊。

　　必須要逃出去！

　　狗盜聽聞這圍住自己的眾人要取來棍棒，慘遭其痛打的回憶涌了上來，頓時兇性大發，猛地撲向其中一人。它本想將那人撞開，可誰知對方竟然只是后退幾步，自己反倒被抓住了皮毛。

　　“我抓住這畜生了！”

　　那人興奮地大喊，鉗子般的雙手緊緊掐住狗盜背上毛皮不放，一個使勁兒將它提了起來。

　　“嗷嗚！”

　　那御寒的皮毛那經得住如此拉扯，狗盜掙扎之下硬生生扯掉一大把，身上頓時多了不少血印。它反嘴撕咬在那人胳膊上，趁著對方吃痛松勁的機會，趕緊掙脫束縛，四條腿同時蹬地朝著人群外就要逃。

　　“回去！”

　　“別讓它逃了！”

　　想捉狗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通透，狗盜剛想跑就又被逼退回來，一番折騰下來，除了白白耗費體力之外，毫無建樹。

　　狗盜喘息著，那雙琥珀色狼眼望著一道道掛在自己身上的貪婪的目光，這種感覺它很熟悉——自己會讓到嘴的獵物跑了嗎？不會！

　　眾人也不著急，這狗盜已然是籠中之物，將它圍在原地，待棍棒取來即可。

　　儼然成了個死局！

　　......

　　“殺人了！”

　　狗盜一只眼睛緊閉著，一條血痕自它的右眼而下，歪歪斜斜地直達鼻尖，給那張狼臉平添一絲兇狠的氣勢。背脊上的毛發悉數不見，僅能瞧見一道道猙獰地傷口。一條前腿懸著空，上面覆蓋著厚厚一層半凝固的血漿。

　　它的身下躺著一個人，一具人的尸體——那尸體的脖頸上赫然是兩個碩大的血洞。

　　狗逼急了還要跳墻，更遑論狗盜可是一頭狼。

　　眾人本打算先用棍棒將其打傷，然后活捉了去換賞錢，顧忌之下并沒有下死手。

　　狗盜可不這么認為！

　　不要小瞧任何一只山林里的生物，哪怕是人畜無害的雄鹿，性命關頭也會搏命一拼。狗盜不要命似的逮住手持棍棒的人猛咬，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它撲倒在地，就這么活活咬穿了脖子。

　　生活在城里的人和山林里的動物最大的區別之一，便是見了血拼了命之后的反應——人可不會為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同類而激發血性，他們反而會畏懼，會膽怯。

　　眾人驚慌之下也顧不得捉了狗盜換賞錢之類的想法，只是驚恐地四散開來，尸體的慘狀對于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人來說，著實有點過于駭人。

　　狗盜得了機會，用僅剩的三條好腿一溜煙鉆進小巷里。

　　“太可怕了！”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捉自己？”

　　狗盜不明白，它只想趕緊逃回去，逃回山林里，就算是饑一頓飽一頓那也好過在城里莫名其妙就差點被打死的好！

　　因此它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還有兩人悄悄跟著。

　　“李五六！看到沒？”

　　男人一身城里常見的粗布衣衫打扮，其上補丁摞補丁，一副窮酸模樣。

　　他面容菜色，臉頰因營養不足而略微塌陷，額窄眼凸，面皮薄而臟，鼻子以下就像是被誰掄了一拳般，微微向內彎曲。

　　“看到了，馬街老爺們出6兩銀子哩！”

　　“咱們把它捉了去馬街換賞錢！”

　　名為李五六的是這男人的同伴，他和男人類似，衣著上幾乎不分高低。

　　“不，不，不！”

　　男人扭過頭，脖子上干癟的皮膚被肌肉帶動得好像要擠出什么來。那雙凸眼漲得快要跳出眼眶，仿佛某種東西被塞在里面似的。

　　“捉了去劉大公子家！”

　　和李五六一樣，由數字隨機組成潦草姓名的男人，張老四，喉結上下滑動，連帶著他的腦袋也微微晃動。

　　“劉大公子家？”

　　“那可是城里的大大老爺哩！”

　　“他會讓俺們進門？”

　　李五六覺得張老四太傻了，劉大公子可是城里數一數二的人物，他并不認為自己和張老四能踏進劉家的大門，說不定到時候還沒開口就先被劉大公子家的下人給趕了出去。

　　啪！

　　張老四的巴掌狠狠落在李五六胳膊上。

　　“城西劉大老爺家的公子可是個大善人哩！”

　　“上次瘸子捉了條會給人作揖的畜生，劉大公子還賞他在府里吃了頓飯！”

　　“那可是大老爺家的飯哩！”

　　張老四越說越興奮，干脆站起抓住李五六的衣襟，追著前方那條狗盜跑。

　　“大米飯？”

　　李五六望著那一瘸一拐的狗盜，只覺得自己眼前的視線突然更加明亮了。

　　上次吃到大米飯是什么時候來著？

　　不記得了。

　　他以前跟人搶2兩個飯團，結果挨了幾拳，還丟了3顆牙。

　　“好，好，好！”

　　李五六高興起來，他搜了搜腦子，可惜，快要干涸成一灘爛泥的腦漿里什么也沒有，只能一個勁兒地說好。

　　“瞧你那點出息！”

　　張老四不滿地輕輕呵斥道：“若是俺們把那狗盜捉到馬街去，就憑俺們兩個乞丐，6兩銀子？能不能保住6個銅板都是問題！”

　　“懂了嗎？”

　　李五六此刻對張老四的話語已經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了，只是盤算著吃大米飯的時候，到底該和張老四怎么分。

　　要不...

　　他六，我四？

　　畢竟主意是張老四出的。

　　李五六瞥見自己缺了根小拇指的左手，又瞅了瞅對方那一模一樣也缺了根小拇指的左手，心里打定主意。

　　還是我三，他七吧！

　　上次沒長眼跑到霸王家討飯吃，霸王最討厭乞丐了，要不是張老四幫自己頂了根手指，不然自己左手就只剩下3根指頭了！

　　于是李五六傻笑著不斷點頭

　　“知道就好！”

　　張老四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李五六唯唯諾諾的反應，他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

　　“揮斥方遒。”

　　他不明白這句話什么意思，但是說書先生們總是在講這句話，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就是揮斥方遒了吧！

　　警惕地環繞四周，沒有發現追隨而來的人，張老四和李五六二人混跡在人群中，心里各自想著各自的打算，四顆眼珠貪婪地掛在遠處那狗盜身上。

　　“嘿，成精的狗？”

　　“好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