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夕顏出任務的時候日常違規操作,然后就這么位列仙班,萬古長存了那么一會兒。她掉落的地方是瑤池,瑤池里有個臉很黑的美男子在那里一點也不歲月靜好。
美男子自己從池子里爬起來,隨手掐了個訣就把韓夕顏也順手撈了。他就這么走了,一點也沒想起來該先把衣服弄干。
“你就這么走了?”韓夕顏出于好奇隨便這么一問,就把對付問住了。
美男子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韓夕顏一眼,反問道:“難道還要我留下聽你狡辯?”
路過的黃衣小仙女出于道義,掐了個決把這個美男子弄干了。紫衣小仙女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說:“王判官快去吧,披香殿已經催了好幾次了。再不去,伯姬姐姐又該生氣了。”
韓夕顏把錄下的話無差別交給人工智能分析,得出的結論是:這是已經得道成仙的王安石,仙號“王判”,俗稱王荊公。
唐宋八大家是吧,這個還挺可愛。這個王安石看起來春風得意,即使他剛才濕身了也沒有很落魄。如果真這樣,王安石可能就沒那么不得志。所以說,課本都是騙人的。
由于技術原因,韓夕顏這里又失聯了。出個任務十有八九都要這樣,對此,韓夕顏已經徹底佛了。
她熟練的掏出凌墨預先寫好的一首詩,然后一把扯著這個飯票,不不不,是王荊公,把紙拍他手里:“和了一下你的詩,愿意改就替我改改。你敢教我就敢跟你學。”
王荊公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奇奇怪怪的小娘子,然而本人很佛,那就看看。這一看呀,玉皇大帝就再次被放了鴿子。
“約個地方,等會兒我們私聊吧。”那時候的王荊公眼神無比清澈,就像個韓夕顏那個時代的大學生一樣,一看就沒有被社會毒打過。
韓夕顏戳了個定位,是民國的。她就這么抓著王荊公的衣袖,把人神仙給帶入了蟲洞,大家一起非法穿越。
“梅蘭芳的王昭君,一起去看吧,我請。”
空降成功以后,韓夕顏掏出了一條小黃魚,絲毫不在意凌墨正在面對的赤字,債多不愁,反正賣了凌墨也還不起。今宵有酒今宵醉,咱們時空研究所又沒有時間概念。
兩位非本時空的不速之客,穿著唱戲似的奇裝異服空降在一條無人問津的小弄堂里被三三兩兩偶爾路過的人指指點點了一會兒。
王荊公這下有點明白了,“穿越”這件事,這個小娘子不怎么專業。要問為什么知道“穿越”,剛看的詩里寫了。果然,韓夕顏不知道看京戲的具體流程,甚至不認識得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韓夕顏的導師凌墨和地府判官王荊公神交已久,以及這次“穿越”涉及長期摸魚的陸放翁,還有就是這女子是韓文公在她那個時代碩果僅存的女性后代這種不能絕人后嗣的儒教加成,就算是王安石也一點兒也不想管這個結婚入職的女后生。
他拉著韓夕顏隨機走進一間正好沒人的屋子里,按剛才看到的人的穿著打扮,大概推斷出了此地的著裝禮儀,也根據需要重新設定了一下他倆的年齡和外貌特征。
等他們再出來的時候,韓夕顏一身洋布學生裝配白襪子,腳下圓口黑皮鞋,頭上是藍絲帶綁著的一對麻花辮,一看就是洋學生。王荊公一身藍布長衫,洋襪子配布鞋,頭發披散著只齊鬢,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著書生氣十足,很符合這個時代。
這下就沒什么人圍觀了。王荊公和韓夕顏并排走著,一路上沒有少學習,主要看看人家怎么用錢以及錢長什么樣。路過一個算命攤的時候,王荊公突然停下,問那個瞎子:“地府判官的命也算嗎?”
于是乎,在出攤的瞎子們帶各地口音問候祖宗的一路上,王荊公帶著韓夕顏摸到了外白渡橋,正巧有個瞎子被人給人從橋上一路推搡著,一不小心跳了黃浦江。黃浦江的水面肉眼可見的被這個瞎子砸開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大洞,瞎子站在干涸的荷塘泥上,面對水墻,白發飄飄,仿佛剛睡醒似的。
居然還帶著避水珠,是嫌人間還不夠亂,還是怕地府的鬼太閑?王荊公的臉又黑了幾分,他揮了揮用剛兌換好的洋元從上一個瞎子那里強取豪奪來的地府出品打狗扇,對著黃浦江里的瞎子扇了扇,把人給撈了。
“陸放翁,你最好還是在我面前狡辯一下。”
“字典看不看,現在的字典更好玩。”陸放翁揮了揮手里的磚頭,啊不,是康熙字典和大英百科全書的合訂本,是一種韓夕顏見過的大學生沒跑了。什么地攤貨盜版書,這個很難垃圾分類呀。
王荊公揮了揮衣袖,捧起書就讀。讀得橋上江邊的都駐足停留看會兒西洋鏡。韓夕顏戳了會兒虛擬鍵盤,認認真真的完成本職工作,把凌墨判定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記憶統統消除。
等兩個大學生似的判官搞完了這盜版書,韓夕顏已經找到了能聽京戲的場子。三個不速之客聽了會兒荀令香,于是抓到韓夕顏此次任務的目標人物。
看到荀令香的時候,陸放翁突然站起來了,這種場合這個行為非常的引人注目。王荊公見了,自來熟的拿走了韓夕顏剛買的荷包就往臺上丟。荷包落地,一條小黃魚露頭。接下來,順理成章的散場后后臺說話。
“他是荀令君”陸放翁挨著王荊公小聲說,“不該呀……”
“此人原本的人生軌跡一直很清楚。荀令君是怎么替代此人的?”王荊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時候,韓夕顏以及和對方聊上了,沒幾句就把不該暴露的信息都暴露了,把陸放翁這種日常和稀泥的都嚇到了。王荊公看著韓夕顏刪除非法記憶拿嫻熟的敲鍵盤指法,就非常淡定。
等韓夕顏一通比真神仙還神的神操作,不一會兒就把真的荀令香給換回來了。一切記憶都妥善處理好以后,韓夕顏突然被回收了。滯留的三個非唯物主義非法訪客看到了這種量子物理,出于職業操守也立刻回天上去了。今日無事,人間照舊。
王判官在工作之余,日常不想搭理韓夕顏發來的日空研究所評職稱論文。講道理,地府判官,和你時空研究所的指標有什么關系?王荊公拒絕非分內的加班,于是得到了來自韓夕顏的跨時空語音:
“荊介王郎,你別躲在里面不出來,我知道你在家!我給你寫論文了敢不敢不看!別以為你罵我寫得狗屁不通我就不寫了!嫌我寫得爛,您倒是替我改改啊!”
迫于無奈,王荊公引禍江東,直接把韓夕顏的論文推給了陸放翁。
“陸放翁文筆好,又有閑。活著的時候他可是陸游啊……”
韓夕顏毫不猶豫的纏陸放翁去了。此后,陸放翁一連三個月特地去白馬寺焚香禮佛。陸判齋戒了半個月,一身肅殺,披著及腰膝的白發,跪在蒲團上頂禮膜拜
“弟子陸放翁于佛前懺悔。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裝瞎子。這文章把我眼多要看瞎了。報應啊報應……佛祖保佑,叫江北廟里的那個黃老道接這個燙手山芋。弟子愿意把稿費一半捐在座下,添幾回香油。”
黃山谷仙在山門坐,禍從地府來。韓夕顏親自登門以示尊重,她一看到黃山谷脫口而出的就是“我x,顏值好高!這也太好看了吧。”
脾氣不暴躁的黃山谷,就坐在那里鼓起了腮幫子。不得了,還會賣萌……拍下來拍下來,讓凌墨好好學學。
“什么那么倒霉當了個這個史官?作了什么孽讓我看你這個文章……”黃山谷取下了頭上的綸巾,把頭發散開披在腦后,掏出一把玉梳就開始按摩頭皮,“我想想……昨天罵過蘇東坡油頭大耳,前天罵了宋徽宗弱雞無謀,大前天和趙小娘子相互拆臺罵山門,還有……好吧,我有罪,我懺悔。祖師奶奶魏娘娘,我的小祖宗啊,我求求你別再讓我看這個了……”
黃山谷怨天怨地怨了好一陣兒,就連東岳大帝和玉皇大帝也被他無差別祖安了個整整齊齊。最后,他還是認命似的給韓夕顏改起了論文,甚至服務態度很好的和韓夕顏搭話。
“你們時空研究所都可以這樣‘穿越’的?哦,挺好的,這么搞學問就方便多了。”
“妹妹幾歲了?看面相,是韓文公的后人吧。你們那個時代血脈凋零成這樣的?太可憐了。我這里有補藥,你隨便拿,養身總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也不知道啊……那我知道了,是七非殿的那個鴿子王告訴你的吧。下次用無人機放鴿子,看他陸放翁還能放什么去!”
“放貓啊……哈哈哈,妹妹你真是個人才……這就去和宋玉講,給他歷劫劇本寫成放貓。”
“來來來,你告訴我這個句子是不是這么個意思……你們那里也有圣諱啊,懂得懂的。我跟你說,出成果的時候你要那么寫,絕對不讓人看出來。
“你說要把凌墨借給我?好好好,這文章我幫你寫,咱們可以說點別的了。”
韓夕顏終究是聽過了梅蘭芳的《王昭君》,正版碟,黃山谷親自收的貢品,不讓蘇東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