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冷的冬天。冰天雪地仿佛連空氣都被凍結，伸出雙手，每一秒都是被寒冷撕扯。
“掌門。”站在他們前方的糜滄微微彎腰，“新收弟子都在這里了，有些靈力實在太過微弱，這……”
弟子們都低著頭，小輩無人敢抬眸。
面前掌門之前，他們就聽過無數遍的訓誡，在掌門的注視之下，更是大氣不敢出。
在這樣的氛圍中，有一人忍不住好奇。
偷偷地抬眸瞥了一眼。
“我聽說。”坐在主殿上的符秋肅，已經五十來歲，面上卻完全看不出來。
沈琉慕在心中暗暗贊嘆。
原來世人說的，修仙之人，都能夠駐顏一事，竟然是真的。這位掌門天賦極高，據說在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小仙期，又加上后續修煉，瞧著也是越發地年輕。
除了他的眼神。
尋常二十歲的眼神，不會如此的冰冷。仿佛看著眼前的一切，又并沒有仔細看，大概修煉到他這種程度，這世上已無其他東西，能叫他生出一絲波瀾了。
事實上，符秋肅確實不在意這些，尤其是那所謂靈力低微的弟子，“有個雙靈根的孩子。”
糜滄立馬反應過來，“是。”
他側過身，視線拉回，在一瞬間對上了沈琉慕的眼睛，眉頭微微一皺。
沈琉慕反應過來，立馬低下了頭。
“茯沭。”
很輕的腳步聲。
沈琉慕只能余光瞥見地面，那人似乎是從她后排走出來的，往前走的時候，正好路過她的身邊。但她沒法抬頭看，只能看到一點點的，那人的衣袍。
“弟子許茯沭。”聲音很是清亮。
沈琉慕還是忍不住，想看一眼當前的情況。
她再一次偷偷抬眸的時候，看到方才冰冷的掌門面上，突然浮現了一絲微笑。
那是對許茯沭滿意的表現。
“你來我門下修行。”
許茯沭低頭，“是。”
掌門單手壓著扶手，起身擺了擺衣袖，離開了大殿。
一眾人也跟著走了。
符秋肅回頭說道：“等晚些時候，會有其他仙人來挑選弟子，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
“是。”
“許茯沭留下來。”
每年的靈修弟子都在增加，今年更是如此。不管是有多少靈根，甚至只有那么一絲絲的靈能潛力，就會被送上山來。如今那么多的山頭、門派，而只有這繁秋山最受歡迎。
這座山頭本沒有秋字，由于這自立門派的仙人符秋肅而得名。
自從符秋肅來了此地之后，前來修行拜師的人是日益增多，這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五十歲進入上仙期更是前所未聞，只與飛升差一線之隔。
“真好啊。”
出了大殿，站在她身旁的兩個女子在聊天，雖然說了可以離開，但遲遲不肯離去的人也有很多。
“居然能被掌門選中做弟子。”
“雙靈根就是不一樣。”
沈琉慕在上山之前，沒有做許多功課，她在山下是出了名的天賦高，沒想到上了山之后，反倒成了平平無奇的靈修弟子。
“誒。”她擠入那兩人的對話，“雙靈根是什么？”
兩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你都不知道？”
“雙靈根就是……”
“那邊的！”糜滄朝這邊走了過來，眨眼間就到了人前，沈琉慕她們站在稍后的位置，但還是看到了糜滄身上的壓迫感，“讓你們回去，就不要在此久留。”
都被嚇了一跳。
“是！”
紛紛跑開了。
沈琉慕也跟著那兩人跑，跑著跑著，到了一個院子里。這山頭實在太大，且每個小院都長得差不多，一時之間，沈琉慕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就見那兩人癱倒在地上。
“糜滄好嚇人。”
“他是掌門的大弟子，我記得已經小仙期了吧。”
沈琉慕問道：“那他也能收徒嗎？”
“能是能……”其中一位說著，頓了下。仰頭看向她，“你不會想當糜滄的弟子吧？”
“呃……不是。”沈琉慕撓了撓臉頰，“我只是聽說到了小仙期，就能夠收徒了。”
“是這樣沒錯，但糜滄應該不會吧。”兩人對視一眼，另一位穿著翠綠色衣裙的姑娘說道，“糜滄掌管山上的大小事務，他應該沒空收徒。很多小仙期的人都不想耽誤自己的修行，一般都是中仙期和上仙期的仙人，會招收幾個弟子。”
“不過，這也很難被招進去。除非是特別有天賦的弟子，不然像現在這樣的話，都會被統一安排到一處，會有師傅帶著修行，但基本上不會得到什么特別照顧。”
說了半天，那姑娘忽然想起來，“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沈琉慕。”
彼此都是從遠處來的，也沒有相互聽說過，那兩人笑了一下，翠綠色衣裙的姑娘，長相偏柔弱些，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我是計希藍，她叫逄水綺。”
逄水綺跟她擺了擺手，她的膚色要偏向小麥色，單手撐著地面，身體微微往后仰著，“之前我見過你，報名的時候，我記得你是在我前面的那位。沒想到這么巧，又遇見了。”
計希藍說道：“都是在同一個門派，遇見也不稀奇吧。”
“那倒也是。”
沈琉慕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問道：“你們先前就認識嗎？”
“嗯？”
“不是啊。”
計希藍說道，“我們也是剛才，排在前后才說了話。我的靈能潛力不高，才想先找個同伴，不然人一多的話，反而容易落單了。”
“你很有眼光。”逄水綺點點頭，肯定了她，“千萬人中，挑選到了我。”
“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隱藏形天賦靈修？”
“哈哈哈……我火系一段。”
沈琉慕又問，“那是什么意思？”
兩人都訝異地看了過來，逄水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你是怎么想到來繁秋山的？”
沈琉慕說道，“我聽說繁秋山是如今最厲害的門派。”
“嗯嗯。”
“我就來了。”
逄水綺噗嗤笑了一聲，“那倒也沒錯啦，我也是因為這個，才大老遠跑過來的。”
計希藍附和道：“我也是。”
“不過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會了解一點……比如你知道自己的靈根是什么嗎？”
“這個我知道。”沈琉慕說道，“入門的時候測過了，我是水靈根。”
“段數呢？”
沈琉慕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茫然。
逄水綺抬手，火光在眼前一閃而過，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甩在空中的靈石，骨碌碌地掉落在地上。
紅色的靈石正好滾到沈琉慕的腳邊，她隨手撿了起來，在上面看到一個小圓點。
“這就是一段，進入小仙期之前，一共被分為七段。如果能突破七段巔峰，那就是正式進入了小仙期。”
計希藍說道，“大部分人在測試的時候，都測出來是一段，但一段也是有上下波動的。像我屬于剛進入金系一段，不像你們水火系的那么明顯，但如果到了一段巔峰的話，差距就很明顯了。”
說著，她側目看向逄水綺，“我記得許茯沭就是一段巔峰，快到二段了吧。”
逄水綺重重點頭，“真不愧是天才，還沒有開始跟著師傅修行，自己就給沖上去了。”
“像那種天賦型的靈修，咱們是比不過的。”
“不然怎么能被掌門選中當弟子呢。”逄水綺說道，“而且我聽說，這可能是符秋肅最后一次收徒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許茯沭就是他的關門弟子。肯定會很用心教的。”
“真好啊……”
沈琉慕聽得微微有點不爽，擰著眉頭問，“雙靈根有那么夸張嗎？一段……巔峰不也是一段？”
“一段巔峰的話，倒也沒那么稀奇。”逄水綺說道，“有人在上山前就拼命修煉，也是能夠到這個，甚至二段也能躥上去了。但，雙靈根真的……”
“那么稀有？”
“不是稀有，是幾乎沒有。”逄水綺道。
計希藍補充道，“像我們這樣，有靈根潛力的，本就是很不容易了，五種靈根里，無論哪一種靈根，對常人來說都是難以承載的。能夠擁有雙靈根，只能說明他本身就很適合修行，有著極高的天賦，我記得歷來也只有……五個人有過雙靈根，而且無一不是飛升成功的。”
逄水綺點點頭，“從靈修開始到現在，只有五個人。且上一位雙靈根，也不知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就連符秋肅，也只是單靈根。”
計希藍看沈琉慕不說話，以為她是被嚇到了，說道：“不知道雙靈根也正常啦，一般來說，誰會想得到這個啊。”
逄水綺說的有點累了，起身道：“我餓了。”
“啊。”計希藍說道，“快到用餐的時候了。”
兩人一同起身，順道拉著沈琉慕，“走吧，一起去。”
三人都不是很認路。
但一路上都有路標，加上問了幾個過路的靈修，還是順利找到了食堂。
靠近大院的時候，那香味已經從里面飄了出來。
從側路往前走，越過一小片的樹林，馬上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喧鬧。
沈琉慕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有好些人是從門內往外跑的，那速度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寶貝，齊齊跑到了臺階下。食堂的位置落在偏高處，一段很長的臺階下，有個人被人眾星捧月地走過來。
沈琉慕仔細看了兩眼，發覺這就是許茯沭。
之前在大殿上，只看到了這人的側臉，也沒有仔細看，這會兒才發現，這人不單單是靈修天賦極高，連外貌也是……生得極為好看。
每一寸都像是被細細描繪出來的，幾乎沒有一個缺憾的地方。
“許茯沭！”
竟是有好些人湊過去，為了同他說句話，“恭喜你啊，你被掌門選中做弟子了！”
“我早說了，許茯沭是雙靈根，怎么可能跟我們一樣？”
“許茯沭，你真的快突破二段了嗎？”
“掌門跟你說了什么？”
“糜滄讓你留下來干嘛？”
一個接著一個，連遠在臺階上的沈琉慕，都被這熱情驚到了。
不止是她，仔細一看，周圍的人都在許茯沭出現的瞬間，停下來回頭看過去。
饒是沒有在他周圍湊個熱鬧，眼睛也都是盯著他看。
仿佛天地之間。
只有他最吸引人的目光。
“真厲害……”一聲低喃在耳邊響起，沈琉慕回頭看去，才發現另外兩人，也是看著他，逄水綺瞥了瞥嘴，說道：“真是跟我們不一樣。”
計希藍笑了笑，說道：“走吧，這會兒打菜肯定沒人。”
“有道理！”
沈琉慕見兩人都走了，也跟著往里走，走過臺階的時候，又聽到身后的熱鬧。
回頭再看了一眼。
站在人群當中的許茯沭，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畫面，他的嘴角微微帶著笑意，但眼底卻更多的是無所謂的冷淡。
沈琉慕那一抹不爽更甚了。
扭頭嘀咕了一句，“裝什么。”
才不再繼續看他，朝大院里走去。
湯勺沉底之后，眼看著滿滿一勺的配菜漏了下去，計希藍可惜地看著碗里沒什么料的湯水，扭頭道：“我連個蛋花都沒有。”
逄水綺那一碗就全是菜葉子，“我也差不多。”
兩人走到空位上坐下，扭頭看了眼沈琉慕。
沈琉慕就根本沒有要一碗湯，在她們旁邊坐下，說道：“快吃吧，吃完我們去拜師。”
“嗯？”
“找誰？”
沈琉慕道，“不知道，都試試看唄。”
逄水綺咬著半個饅頭，“可是現在大部分都是挑天賦，像我們這樣才剛上一段的，不怎么會被選中的啦。”
她含糊道：“白費力氣。”
逄水綺覺得沈琉慕，是不知道山上的情況，才會抱有一絲希望，然而話音剛落，旁邊的計希藍卻說道：“也不一定。”
“嗯？”
計希藍從衣袖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卷軸，“其實……你們知道這山上，有位中仙期的仙人——柳菡芊嗎？”
“柳菡芊？”沈琉慕搖搖頭，“沒聽說過。”
逄水綺一開始還沒想起，過了片刻后，想到那個女人，臉色恍然大變，“你，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