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

　　希羅有些驚訝，妖類和人類的氣不同嗎？要是這樣的話，豈不是隨便一個超能者都能看出自己是個半妖？

　　“嗯……”少女歪著頭，思考一陣說道，“難道你是傳說中的半妖？”

　　少女的話印證了希羅的猜想。

　　“別胡說，”希羅有些慌亂，趕忙質問道，“你是誰？”

　　“原來你不認得我啊。哈哈。”少女調皮的笑笑，垂在屋檐外的雙腿跟著歡快得晃了晃，“我可認得你。你是赫斯特里的學生，叫做希羅對不對？那家伙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總說讓我向你學習，要跟你一樣認真對待歷史什么的。”

　　她也是赫斯特里教授的學生嗎？

　　希羅想起上次見到這個少女時，確實是在德雷克學院。

　　“你不去上課嗎？在這兒干嘛？”少女略微探出上身，似乎在仔細打量希羅。

　　明明少女是在俯視著希羅，可希羅還是沒法看到她兜帽下的臉。

　　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跑到王廷里來？

　　希羅一邊疑惑一邊對她說：“我已經畢業了，現在是王室的采水人。”

　　“原來是沃特先生的手下啊，怪不得背著他的水桶……”少女摸著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

　　這時，從院子外傳來一陣騷動。

　　“糟了！被他們發現了。”少女嘴上這么說，卻沒有一點慌亂的樣子。

　　她不緊不慢的站起來，指著希羅，下命令似的說道：“回頭我再來找你，你可得帶我一起玩兒。”

　　說完，她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快速從臨近街道的那一側跳下屋頂，逃走了。

　　沒過多久，幾個圍著圍裙、戴著蕾絲邊帽子的女仆，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臉焦急的問：“人呢人呢？跑哪兒去了？”

　　希羅指了指少女逃走的方向。

　　“哎呀！你怎么不攔著她？”打頭那位年長的女仆抱怨一句，便推著其他女仆急匆匆的離開了，嘴里還不停說著“快告訴內務官大人”“讓衛兵和警衛官去抓她”之類的話。

　　要讓衛兵和警衛官去抓？

　　希羅有些驚訝。

　　那個少女該不會是什么小偷吧？膽子也太大了。

　　他搖搖頭，想著希望不要惹上什么麻煩，再次投入訓練。

　　轉眼到了下午四點，又有一位穿著酒紅色套裙正裝、戴著眼鏡的女士來到側院。她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剪成蘑菇頭的棕紅色頭發，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年紀，不過走起路來身姿挺拔、腳步有力，又化著時髦的妝容，所以顯得年輕不少。

　　“你就是希羅對吧？”女士一進來先打量了希羅一番，接著問道，“沃特先生在哪？”

　　“在里面休息。您是？”

　　“阿黛爾·德雷克，”女士扶了扶眼鏡，自我介紹道，“我是王廷的內務官。”

　　“下午好，阿黛爾大人。”希羅肅然起敬。

　　在宿城，擁有德雷克這個姓氏的人，希羅只知道兩個。一個是王前議事會的總事務官阿茲爾·德雷克，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王廷內務官阿黛爾·德雷克，他們兩人都是大探險家德雷克的后代，而且還是兄妹。

　　按照職權，阿黛爾·德雷克正是老沃特和希羅的頂頭上司。

　　“跟我進來。”

　　阿黛爾說起話來，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違抗。希羅趕忙解下圓桶，跟著她走進采水室。

　　睡得正熟的老沃特，大概是聽到阿黛爾高跟鞋踩出來的聲音，立刻醒了過來。

　　“您來了，阿黛爾大人。”老沃特從椅子上彈起，一邊問好，一邊把椅背調整好，隨后讓出了座位。

　　“中午好，沃特先生，您辛苦了。”阿黛爾禮貌的問候，卻沒有表現出謙讓，直接走過去坐到椅子上，然后把提在手里的服裝袋和夾在胳膊下的文件夾放到桌上，問道，“契約呢？”

　　“在抽屜里。”老沃特一邊回答一邊退到希羅身邊，恭敬的站好。

　　阿黛爾從抽屜里取出希羅之前簽的契約，仔細看了一遍，然后把契約平整的放進文件夾，順手取出另一張表格，對希羅說道：“你過來。”

　　“是。”希羅趕忙上前。

　　“你有銀行賬戶嗎？”阿黛爾從上衣口袋取出鋼筆，看了希羅一眼說，“坐下。”

　　“有。”希羅趕忙坐下。

　　“你住在遠水街111號的樂園酒館，對吧？”阿黛爾邊問邊快速的表格上填寫各種信息。

　　“是的。”

　　“你在德雷克學院上學的時候，有沒有申請過學生貸款？如果有的話，王室會代為償還。”

　　“沒有。”

　　“除了采水人這份工作，你還有其他工作嗎？臨時的兼職也算。”

　　“有的，我每周都會去人偶制造廠，為工程師迪賽恩先生做一些雜活。”

　　“這可不行。”阿黛爾停下筆，一臉嚴肅的看著希羅，“你既然做了王室的采水人，就不能再為其他人工作了。特別是采水人還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先知大人，也就是王后殿下，怎么能去給普通民眾打工？”

　　“抱歉……”希羅趕忙道歉，又感到為難，“可是，治安所的莫蘭德·克萊大人要求我繼續在迪賽恩先生手下工作，幫他們調查相關的案件。”

　　“那也不行。”阿黛爾不容置疑的說道，“采水人的工作遠比警衛官的工作重要得多，我會親自去向莫蘭德大人說明，你只管做好采水人的事。”

　　“是。”希羅趕忙表示遵命。

　　阿黛爾點點頭，繼續在表格上填寫信息，同時說道：“你每月的薪水和補貼都會匯款到你的銀行賬戶里，補貼包括住房補貼、餐費和交通費補貼，如果你沒有住處，可以申請一間公寓作為宿舍，但是住房補貼會減半。”

　　“不用了，我有住處。”

　　“嗯。”阿黛爾頭都不抬，語速極快的繼續說，“你在工作中受的傷，不論輕重，醫藥費都由王室承擔，如果是因為工作導致殘疾或者死亡，王室都會賠償給你或者你的家庭一筆不少于十塊金幣的撫恤金。沒有問題的話，就在這里簽字。”

　　說完，阿黛爾把那張寫著“員工福利確認書”的表格推到了希羅目前。

　　“沒問題。”希羅看都沒看就接過筆在表格上簽了名。

　　阿黛爾把表格和筆收回，工整的放回原先的位置，隨后把服裝袋推向希羅，說道：“這里面是你工作時必須穿戴的裝備，包括一件特制的雨衣，一副防毒面具，一條武裝帶，還有攜帶急救品和隨身工具箱的腰包。這些東西出現任何損耗，都可以隨時去庫房支取。另外，你工作時穿的工裝，出入王廷的正裝，以采水人身份出席活動、典禮時的禮服，還有各種配套的鞋子，都會由王室的裁縫為你量身制作。”

　　“好的。”希羅愣愣的聽著，在心里感嘆，這也太細致了。

　　“就這些了。”阿黛爾站起來，把文件夾用胳膊夾住，往門口走去，“明天裁縫就來幫你量尺寸。再有其他任何需要，都可以到后院小樓的辦公室找我。祝你們工作愉快，再見。”

　　“再見。”希羅趕忙站起來，和老沃特一起恭敬地向阿黛爾道別。

　　等阿黛爾走后，希羅才松了口氣。

　　“很強勢，對吧？”老沃特拍了拍希羅的肩膀，讓他坐下，“不過你很快就會習慣的，阿黛爾夫人只是不喜歡出差錯罷了，其實人還是很不錯的，對待下屬很用心。”

　　“嗯，看得出來。”

　　希羅看了看老沃特憔悴的面容，擔心的問道：“您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睡是睡不著了，坐一會兒就行。”老沃特打開煤氣爐，把水壺架上準備泡茶。他從架子上找出裝茶葉的玻璃罐，然后坐下來問希羅：“你怎么之前沒跟我說過還有其他工作？”

　　“抱歉，我不知道采水人不能兼職。”想到迪賽恩，希羅趕忙問道，“沃特先生，人偶制造廠的工程師迪賽恩先生，跟我們采水人的工作有關系嗎？”

　　“沒有。為什么這么問，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今天去見迪賽恩先生的時候，跟他說了我成為采水人的事，他對此的反應很古怪。”希羅告訴老沃特，“而且他在那之前，還說自己得到了什么‘神的力量’，我覺得跟真實之鏡有關，他又是個有點瘋狂的工程師，經常為了制造出更精巧的機械，做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舉動，所以我有點擔心。沃特先生，模型室的秘密有很多人知道嗎？”

　　“是有一些人知道，但不是很多，至于這位迪賽恩先生是否知道，我就不清楚了。”老沃特一邊往杯子里放茶葉，一邊對希羅說，“不必擔心，模型室的維護工作，大部分都是王上本人親自完成的，特別是宿城的模型，除了他任何人都沒權限接觸。或者說根本無法碰觸，因為王上在模型里灌注了自己的念力，也就只有真實之鏡能對模型產生影響。除非得到真實之鏡，否則任何試圖利用模型做什么瘋狂事的人，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包括這位迪賽恩先生。而且，真實之鏡又被先知大人守護著……”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聽到這里，希羅越發不安，“迪賽恩先生說他擁有了比王上更高級的念力。”

　　“那就更不可能了。”老沃特笑了起來，“你這是沒親眼見過王上施展念力，我覺得，就算真神在世，也不敢說能凌駕于王上。”

　　希羅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對宿城王的念力還是深有體會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念力枷鎖，不但奪走他的記憶，還改變了他的外表特征，已經足夠匪夷所思了。

　　可希羅擔心的，并不是王上或者模型室和真實之鏡，他是在為迪賽恩擔心。這個有點瘋狂的工程師，萬一真的會為了做出更精巧的念動力機械，在打模型室或者真實之鏡的主意，甚至更進一步，為此鋌而走險去挑戰王上和先知大人的權威，那對他來說絕對會面臨滅頂之災。

　　這種擔心，比聽到警衛官懷疑迪賽恩參與月石走私案更迫切。因為比起錢財，迪賽恩對念動力機械的癡迷，已經到了極點。甚至妻子重病直到去世，都沒有去看過她一次，只為了制造出鐵拳人偶的進化版。

　　他要是真的為了研究念動力，對模型室或者先知大人有什么想法，并引火燒身……

　　希羅不敢再想下去，那樣的話，他該怎么跟迪賽恩的女兒奧黛麗交待，身為守護模型室和先知大人的采水人，他又該怎么對待迪賽恩？

　　得先想辦法弄清楚，迪賽恩的古怪反應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別擔心。”老沃特看出希羅還是在糾結和擔心，便擺出一副輕松的樣子說道，“你說的情況，我會稟報給先知大人，由她來判斷。不過你放心，你也只是猜測而已，事實不一定就是你擔心的那樣。而且不管是先知大人還是王上，都只會一心一意為宿城著想，他們不會錯怪一個無辜的人。所以在她作出指示之前，我們還是先專注于工作吧。”

　　“您說得對，應該只是我想多了。”希羅點了點頭。他決定下次去見迪賽恩的時候，想辦法套套迪賽恩的話，或者干脆直接問他究竟想干嘛。不管怎么樣，都比自己在這兒亂猜的好。

　　老沃特掏出懷表看了看，對希羅說：“六點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吃晚餐，然后等天黑，你就可以跟我去見習了。在那之前，你就繼續練習操控氣吧。”

　　“好的。說到練氣……”希羅想起剛才遇到的少女，還有自己之前試探迪賽恩時的情景，便好奇的問道，“沃特先生，不是練氣者的超能者，能看到氣嗎？”

　　“當然可以。因為氣、靈力和念力是相互聯系并且會相互影響的，覺醒了靈力的靈能者和掌握某種念力術式的念術師，即使不專門練氣，氣穴也會自然而然的打開。就跟我之前對你說練氣會自然而然提高念力一樣，這也是另一種打開氣穴的方法，只不過更難就是了。不論哪一種力量，越往高發展都會帶動其他兩種力量，也會更需要另外兩種力量，因為我們的生命是一個整體。但是一開始的時候，還是得選擇最適合自己的力量作為基礎。”

　　“我明白了。”希羅又問道，“那人類和妖類的氣，是不一樣的嗎？”

　　“嗯……確實不太一樣，但區別沒那么大，最直觀的就是顏色。妖類的氣，通常都是紅色，因為妖類是得到眾神血液的生物，所以氣會呈現出血色，作為半妖，你也是這樣的。但人類或者次級智慧生物，氣的顏色是根據靈魂所對應的屬性來決定的，并不統一。”

　　“靈魂對應的屬性？”

　　“這是跟靈力有關的知識，以后再說。總之就是，妖類和半妖因為肉體的力量更強，所以氣會呈現出血色，而人類這種肉體相對脆弱的生物，氣會被更加凸顯的靈力影響。”老沃特解釋完，又囑咐道，“你現在只要專注于練氣就行了。”

　　“嗯。”

　　隨后，希羅遵從老沃特的指導，重新開始練氣。老沃特則悠閑的喝完茶，一會兒閉目靜坐，一會兒看報讀書，盡可能緩解疲勞。

　　直到太陽逐漸西斜，南方傳來悠長的鐘聲，兩人才各自放下手頭的東西，一起去離王廷不遠的餐廳吃了晚餐。

　　“接下來做什么？”

　　希羅穿戴好阿黛爾拿來的裝備，幫老沃特把兩個裝滿先知之泉的銅合金圓通裝到停在王廷外的蒸汽車上之后，看了看天空中的晚霞，有點茫然的問道：“要等到天黑嗎？”

　　“沒錯。”坐在車頭引擎蓋上的老沃特，看著望月塔說道，“安心等著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晚霞終于在夜幕降臨時退場，才剛展示出曼妙姿態的彎月，已經迫不及待的向西沉去。

　　而聳立在宿城中心的望月塔，也在此時，發出了如輪船鳴笛一般沉悶綿長的警報。

　　宵禁開始了。

　　希羅緊張的看向早就捏在手里的采水人徽章。

　　只見透明表盤的指針，指向了兩點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