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李安樂干咳一聲收回手，“這橫批破了。”

　　東方云間直接把手里那張沾了墻灰的橫批揉了，“沒事兒，我多拿了一套，橫批都是差不多的內容。”

　　李安樂不禁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會破掉。”

　　“我不知道，另外那套是準備去給南山樓那套房子用的。”

　　“南山樓？”

　　李安樂想到上一次她偷偷去遇到的熟人，說東方云間三不五時的過去看房子。

　　“嗯。”東方云間指了指屋里，“你去拿一下，順便把工具箱和抹布拿來。”

　　李安樂按他的要求去拿了東西出來。東方云間先把已經開裂的墻皮鏟掉，然后用抹布擦拭了灰塵，確保膠帶可以貼的牢固。

　　處理好墻面，這一次很順利的貼完了，門楣一下子就有了新桃換舊符的氣氛。

　　可東方云間卻是滿頭滿臉的墻灰了。

　　李安樂進門問田玉華要毛巾，給東方云間擦臉，田玉華找了一條新毛巾，一看東方云間灰頭土臉的，“喲，這怎么弄的。”

　　“墻皮掉了。”東方云間擦了幾下。

　　田玉華說，“要不你洗一洗吧。”

　　李安樂掃了田玉華一眼，田玉華壓根沒看她，只關心東方云間。

　　“也行。”東方云間答應的痛快，他多少有些作為醫生的潔癖。

　　說著東方云間脫掉了大衣，進了衛生間，準備擰開水龍頭。

　　李安樂跟上去，“熱水器壞了。”

　　“壞了？”東方云間擰開了熱水的方向，果然熱水器沒有工作的聲音，放了一會兒水還是涼的，“沒找人修？”

　　田玉華在廚房已經燒上了一壺水，大聲解釋，“我們平時也用不上，洗澡就到門口，有個公共浴室，等會兒啊云間，馬上燒好水。”

　　東方云間跟李安樂眼神接觸，倆人心照不宣的笑了，有些無奈。知道田玉華是覺得熱水器一直開著，有熱水用倒是方便，可是費電啊！

　　東方云間看了看這個促狹的衛生間，馬桶、洗手池和水龍頭都非常陳舊了，他心里嘆了一口氣，田玉華已經提著一個水壺過來，李安樂接了。

　　她找了一個臉盆兌好了溫度適宜的水，正要出去，田玉華站在門口囑咐，“安樂，你幫他澆著洗。”

　　李安樂一愣，平時她洗頭發就是田玉華兌好一盆溫度適宜的水，用一個塑料瓢給她一瓢一瓢的澆水。可現在，讓她這樣給東方云間洗，有點兒怪。

　　她看了看東方云間，他倒是挺坦然，已經低下了頭，說了句，“謝謝。”

　　李安樂只好拿了塑料瓢，“你試一下水溫。”

　　她小心翼翼的給他頭頂澆了一些，東方云間說，“可以。”

　　于是，東方云間就這樣洗了頭發、臉和脖子。

　　田玉華已經把吹風機準備好了，舉著站在衛生間門口，李安樂終于能出去了，她從田玉華身邊蹭出去，坐在沙發上喝水，那杯水，已經涼透了。

　　只聽見田玉華說，“這里面沒有插頭了，客廳里也沒多余的，要不你去安樂那屋。”

　　李安樂緊張起來，生怕她媽又給她安排，田玉華這次沒再指揮李安樂，東方云間自己拿著吹風機進去了。

　　田玉華看著李安樂喝水，問，“涼了吧？”

　　李安樂支支吾吾，“還行。”

　　田玉華在她身邊坐下，一雙眼睛就盯著李安樂，直把李安樂看的渾身不自在起來，“媽，你看我干嘛？”

　　“哼，”田玉華輕哼一聲，“是得喝涼水，看看你，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李安樂頓時覺得不只是臉紅，脖子都紅了。

　　東方云間坐在李安樂梳妝臺前吹頭發，從鏡子里看這間屋子的陳設，他開著吹風機，走到床頭柜前，蹲下拉開最下面的抽屜，果然，那個糖盒還在。

　　糖盒是李安樂的小寶盒，里面一樣有東方云間給她寫的字條，送的禮物，還有他們的大頭貼，林林總總，滿滿一盒。

　　東方云間摸索了一陣，在盒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枚婚戒。

　　他不禁失笑，他們倆還真是，連藏東西的地方都一樣，他的婚戒，也是放在這樣的一個盒子里。他把盒子放回去，在抽屜里發現了一小瓶白酒，已經只剩個瓶子底了。

　　52度的酒。

　　東方云間眉心緊鎖，把所有的東西歸位，關上了吹風機。

　　他出來看見母女倆神態有些奇怪，她倆見了他立刻站起來，他說，“我走了。”

　　李安樂沒吭聲，田玉華迎上來，“行，也不早了，怪冷的，開車慢點兒啊！”

　　她回頭，“安樂，去送送。”

　　東方云間說，“不用了。”

　　李安樂便沒有再動。

　　東方云間從玄關拿了大衣，田玉華見那衣服外面都是墻灰，嘟囔道，“這么好的衣服弄臟了。”

　　“沒事兒。”

　　他關上門走了，田玉華帶著些不滿隔空點著李安樂，李安樂像是被她媽這一點給碰到了什么開關，嗖的一下鉆進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拿著一個大袋子就往出跑。

　　“干嘛去呀！”

　　“你不是讓我送他！”

　　田玉華就聽大門砰的一聲，接著是李安樂飛跑著下樓的聲音。

　　東方云間的車停在小區外的路邊兒，正邊走邊跟方瓊發信息說馬上回家，就聽見后面李安樂叫他，“云間，云間！”

　　他回過頭去，看著她向他飛奔而來！

　　記憶閃回她奔向他的樣子，冬天的、夏天的，長頭發的、短頭發的，有時候是哭著的，有時候是笑著的。

　　他停住腳步等著她，幾乎就要張開雙臂。

　　李安樂在他面前停下來，先彎下腰喘了幾口大氣，才遞給他一個袋子。東方云間拿過來，“什么？”

　　是他那次給她披上的藍色大衣。

　　李安樂幫他拿出來，“把你身上這件換掉吧。”

　　東方云間順從的換上了，李安樂拿過他換下來的大衣疊好又放回袋子里。接著又在袋子里摸出來一條深灰色的圍巾。

　　看到這條圍巾，東方云間的心跳亂了節拍。如果他沒有看錯，這是那條李安樂織了好久的圍巾。

　　李安樂不善手工，上學那會兒流行十字繡、疊紙鶴和許愿星，她都做不來，東方云間作為一個男生都比她手巧。李安樂真的是手笨，東方云間曾開玩笑說，這輩子大概是享受不到女朋友親手織的圍巾了。

　　因為這句話，李安樂偷偷開始給他織圍巾，雖然用的是最簡單的針法，但對她來說也是挑戰。她從夏末就開始動工，拆拆打打的，幾個月才算是快要成型，希望能給東方云間一個驚喜。還是在沒有完工的時候被他發現了。

　　上一次圍在他脖子上，還掛著毛衣針。

　　念起過往，東方云間難免動情，他沒有用手去接李安樂遞過來的圍巾，而是微微低頭。

　　李安樂愣了幾秒，踮起腳幫他系上，調整好了之后說，“還是有點兒短了。”

　　東方云間摸了摸圍巾，“我以為，你早都扔了，那些我的東西。”

　　李安樂抬起頭，“我媽說都挺好的，扔了可惜。”

　　李安樂的眼睛，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看人的時候，既深邃又靈動，總有些欲語還休的味道。東方云間常會在這雙眼睛里沉溺，此時也是如此。

　　他不由的放低的聲音，溫聲問她，“我還有什么東西留在你那兒。”

　　你把我還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