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奎和潘常拼殺,那朱奎本來就不適應船戰,忽然一個浪頭過來,船體一晃,朱奎腳下不穩,這一剎那的破綻被潘常抓了個正著,一腳踢在了朱奎的小腿上,朱奎被他這一踢破壞了平衡,隨即摔倒在甲板上。那潘常跟進一步抬腳便重重踩上了朱奎的胸口,沒有一絲的猶豫,短刀翻手便朝他的面門刺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天佑忽然開口說道:“潘兄,此人真是非殺不可嗎?”聽了李天佑這話,潘常身體一個激靈,緊跟著便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將腳從朱奎的身上抬起,收刀入鞘。對著甲板上躺著的朱奎冷冷說道:“我不是錦衣衛,我師父把腰牌帶到了墳里,所以我不是錦衣衛,我若是繼承了師父的衣缽,就憑你與那陸炳有舊,此刻你也死透了。”
朱奎戰敗,轉頭見王參無事。雖然一臉的不甘,但也沒再說些什么。將鐵矛拋到一旁,徑直過去將自己的衣服解下披到了王參的身上,愧疚道:“屬下護衛不力,使公子受難。還請公子責罰。”沒想到那王參竟然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剛才最后一次竟然沒有沉下去,好像真會游水了。一會我再下去試試。”也不知道他的神經是怎么長的,被淹了三次竟然還想著下去練游泳。
朱奎瞪了梁三一眼,將王參帶回到了船中間。那梁三嘿嘿一笑,轉頭對著潘常說道:“謝潘兄救命之恩,明年請你吃酒。”潘常被梁三這一攪,也沒了剛才的情緒,笑道:“就你沒誠意,哪有一下就支到明年的。”
船上的氣氛剛剛有些緩和,忽然瞭望的水手喊道:“船長!對面有倭寇的船隊。”
聽得有倭寇的船隊,眾人頓時嚴肅起來。李天佑走到船頭,拿著望遠鏡觀瞧,只見遠處的波浪中有一船隊,大概有個十余艘,關船小早各半。和最近出現的船隊相比,這個規模已經是小了很多。大概是九州島的哪家小領主抱著僥幸心理,派手下武士過來撈一筆的。李天佑正在觀察敵情,忽然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抬眼看去,原來是渾身濕漉漉的王參正一臉興奮的看著自己。“佑哥,我咋沒見到船呢?他是怎么看到的?讓我也看看唄,我還沒見過活著的倭寇呢。”這王參被梁三淹了幾次,老實了許多,竟然也管李天佑叫起了佑哥。
李天佑隨手將望遠鏡遞給了他,轉頭向水手們安排任務去了。就聽得身后那王參大呼小叫的,“這東西真是神奇,竟然能把那船拉到眼前。這就是倭寇的船?也太丑了些吧。”那王參的大呼小叫吸引了旁邊的朱奎,他也沒見過倭寇。不由得也過去蹭了望遠鏡看。隨后,那朱奎也驚呼起來。
滿船的水手鄙夷的看著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李天佑正色道:“敵方的船隊規模不大,咱們也正好來試試這新炮的威力。通知下去,船隊減速,呈鶴翼陣排開。待敵人到了射程范圍,一起開炮轟擊敵方關船。”
李天佑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船隊開始緩緩的改變陣型,收帆減速。仿佛是等待獵物的餓狼一般,隱藏在翻滾的波濤中,等候著倭寇船隊的到來。而此刻那倭寇的頭領還在夢想著這次能搶到多少財物,回去之后領主能給自己增加多少田地。要是收獲得多,或許還能做個城主什么的。卻不知死神的鐮刀已揮到了他的頸邊。
隨著倭寇的船隊靠近,最先開火的是三門新造的加農炮。它們的射程比佛郎機要遠上許多,所以是它們最先開了火。炮彈帶著極大的慣性砸入了關船的護板,那倭人首領見船只中彈,先是一驚,隨后便拔刀大喊:“前方有明朝人的埋伏,沖上去將這群狡詐的狐貍全部斬殺!”
倭寇船只緩緩的伸出了排槳,奮力朝李天佑的船隊劃來。水手們早就已經見慣了倭人的這種戰法,視若無睹一般,依舊是該填裝大炮的填裝,該準備子筒的準備子筒。唯有船頭那王參在大呼小叫,“那些倭寇沖過來了!快些迎上去!敢來大明犯邊,殺他們個屁滾尿流。”李天佑見狀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倒還有個熱血的性子。
沒多久,那些敵船便沖到弗郎機炮的射程之內,此刻加農炮也再次填裝完畢。因為是第一次用這種炮,水手們有些生疏,若是熟練了,裝填速度還能再快上一些。隨著李天佑一聲令下。六門炮齊射,緊跟著便是三門弗朗機炮的連射。在這些重武器打擊之下,那些本來防御力就略顯單薄的關船,帶著這些夢想著想來明朝發財的強盜們,全都葬身魚腹了。
見對方關船沉沒,李天佑命令道:“停止炮擊,等小早靠過來,火槍隊準備。”李天佑的船隊在海上靜靜的等著,那幾條小船紛紛朝他的旗艦劃了過來。
之所以在關船沉了之后,這些小早還要沖過來,不是因為這些倭人悍勇不退,而是他們想退也退不了,船里根本就沒有回去的糧食。此時若是轉頭逃跑,等待他們的唯一結局,就是餓死在茫茫海上。所以,只有奮力拼殺,將這些明朝人殺死,自己才有一線生機。見對方船上的炮聲停止,那些倭寇便更加拼命的劃了起來。
小早船貼上了李天佑的旗艦,船上的五六名倭人朝上邊扔勾索,想要攀到大船上來。船上的火槍手早已經準備就緒,只等著李天佑一聲令下,就將這幾個倭人擊殺。
“莫要浪費這些火藥了,潘某下去砍了他們。”令眾人沒想到的是,那潘常竟然拔刀跳了下去。他的舉動稍稍有些出乎李天佑的意外,不過他依然及時的叫停了那些準備射擊的火槍手。而另一邊的朱奎見潘常跳了下去,也從旁邊水手身上搶過一把腰刀,跳到了另一條小早上。看樣子他對剛才輸在潘常手上,很是有些不服氣。
潘常的繡春刀仿佛是演武一般,在小早船上翻飛,刀光所到之處,掀起片片血色。而另一旁的朱奎卻由于小船的晃動,反而不怎么活動,只是穩住身形,待那些倭寇攻上來一刀劈死。雖然速度不及潘常,卻勝在穩健。
李天佑見二人無礙,也沒說什么,只是站著舷邊看二人比試。唯有那王參急道:“佑哥快些把刀借我,去得晚了,就一個都撿不到了。”李天佑轉頭看著王參,撇嘴道:“你要下去送死嗎?”曾經親手揍過他一頓,李天佑十分清楚這王參根本就沒什么戰斗力可言。
那王參見李天佑不同意他下去,急的原地轉圈,“好不容易趕上了倭寇來襲,若是不殺幾個,怎么回去炫耀。”他正急著,旁邊梁三把手中火槍遞給了王參。“這槍借你,剛才我淹了你,算是給你賠禮。”不知怎的,這梁三忽然發現這王參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那王參興奮的抓過火槍,端起來就朝潘常的船上瞄去。卻被李天佑隨手給撥到了另一邊,說道:“朝那邊瞄準,莫要傷了自己人。”王參將槍口對準了一個正在救落水同伴的倭寇,大聲喊道:“瞄準了,快些點火。”旁邊的梁三笑著將他的手指放到了扳機上,說道:“點什么火,瞄準了便射!”隨著一聲槍響,那倭寇中彈落水。王參看著手中的火槍發愣,說道:“佑哥船上盡是些稀奇東西,這火銃可比京里的那些好用不少。”李天佑笑道:“既然你喜歡,多打幾槍便是了。”說完,從旁邊拿過了一把填裝好的火槍又遞了過去。
倭寇的小早船本就不多,又被王參這么一攪。不多時,那潘常便回到了船上。李天佑朝他扔過去個酒囊,潘常接住也不說話,仰首便喝了起來。沒多長時間,渾身是血的朱奎也爬了上來,見潘常看他,朱奎吼道:“看我作甚,不比你殺得少!”潘常什么都沒說,只是將手中酒囊拋給了朱奎。朱奎也不惺惺作態,接過酒囊狠命的灌了幾口。這才大聲喊道:“痛快,殺得痛快!”說罷他又咂了砸嘴,“只可惜是在船上,若是能在馬上就更好了。”朱奎說完,那潘常竟然笑了起來,笑聲中透著些許凄涼,“罷了,你也是個可憐人,剛才我不該遷怒你的。”
潘常這可憐人三字說出之后,見那朱奎粗大的雙眉竟然都快擰到了一塊。便說道:“我又沒說錯,你惱個什么。”潘常指了指不遠處的王參,說道:“莫要不知足,在船上你還有倭寇可殺,等下了船,你連個蟊賊都撈不到。看你的鐵矛,想必你是個弓馬嫻熟之輩。本應該征戰沙場的將軍卻做了保姆,還敢說不夠可憐?”聽了潘常的話,那朱奎卻說道:“我生來便是要做侍衛的,現在這個局面已然是不錯了。你的刀法是錦衣衛嫡傳的路子,拿到南北鎮撫司去,最起碼也是個世襲千戶,卻跑到海上來做這等犯忌之事。”
朱奎話里帶著惋惜,那潘常聽了卻是淡然一笑,“我現在也是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候。”

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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