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吃鼠咬,
粟谷歸倉,
天干物燥,
小心火燭。”
枯枝殘破,北風蕭瑟。
一條兩人來寬的窄巷里,手提紙燈籠,腰別銅鑼棒槌的打更人來到一處別院后門,無視了院內傳來“嗷嗷嗷”的慘叫聲,銅鑼一響,繼續巡街去了。
待銅鑼聲漸行漸遠,街角處,倆個人影出現,一名身穿棕色差服胸前繡著“威”字的威武堂堂役手里牽著麻繩,麻繩的另一頭系著一名身材魁梧,頭戴麻袋的男子。
“當當當”,輕快的敲了三下門,之后又等了半晌,院門被人從內側拉開,一顆腦袋緩緩探出,左顧右盼發現街道上空無一人,這才放心把兩人放進院內。
“怎么樣,這家伙配不配合?”
“那怎么可能配合,誰不知道進了威武堂的大門,不死也得扒層皮,看到我這身制服,他別提跑的有多快了。”
說著,堂役用刀抵在男子后腰上,刀柄用力,“告訴你若是想少吃些苦頭,一會兒進了屋里,一句話也不要說,大人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做什么,否則的話,沒有你好果子吃。”
男子心中有鬼,僵硬的點了點頭,跟著堂役繼續走了數十步,耳邊飄來了細不可察的喊叫聲,男子心中一凜,顫抖著說:“大人,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屠戶,并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威武堂是什么地方?關押人犯,維護治安,等閑百姓一輩子也沒機會同威武堂打交道。
堂役對男子的話充耳不聞,緊走兩步推開了一間泛著黃光的大門,一股熱浪瞬間襲來。
“哎呦,大人,您輕點。”
“不不不,那里不行,老爺喲,您是我親大爺還不成,求求您饒我一命,放了我吧。”
哭喊聲、求救聲四起,男子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領他絕望的指令。
“快點走,對了,進門把衣服脫了,包括裌衣。”
此刻的趙丹陽臉色陰沉,目光不停在身前一條條白花花的肉體上游移。
“云明真人,你說的這個法子真的奏效?”
在城隍那里吃了閉門羹,王北光回到軍隊之后也沒了動靜,一氣之下,趙丹陽病急亂投醫,聽信了黃云明的建議,命人暗中捉來曾在墨州城內作奸犯科的嫌犯,挨個排查。
據云明真人所言,沼魁雖有擬態的能力,尋常手段無法將其揪出,不過他們的擬態僅限于外在,就拿人來說,或許他們可以喬裝打扮成人類的模樣,可想要從頭到尾完全與人一模一樣,沼魁很難做到,并且越是復雜隱晦的器官他們越是無法模擬,正是基于這一點,趙丹陽選擇相信云明真人的計劃,把捉拿人犯的地點設在了威武堂澡堂中。
“我怎么會知道,我又沒試過。”黃云明沒好氣的說了句,“你是在懷疑我?”
趙丹陽搖了搖頭,發現黃云明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嘴角小幅度抽搐,在黃云明的注視下又點了點頭。
墨州城中登記在冊的作奸犯科之輩不下千人,真要一個個扒光了鑒別,難度并不小,少說也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趙丹陽嘆息一聲,突然有些想念昨晚那個腦袋靈光的后生。
“老爺,老爺?”老堂役輕輕拉扯著趙丹陽的衣袖,把他從思考中喚醒,努著嘴瞥向云明真人。
“云明真人,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沼魁狡詐,想來是不會輕易被我等發現的。”
“‘可那書生是怎么輕易分辨出來的?’趙大人,你剛剛是這么想的吧。”黃云明不屑的“哼”了一聲,再次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
......
打更人的銅鑼聲傳到了小院之中,索性是睡不著,張克朗把目光投向了依舊掌著燈的酒館二樓。
姑父姑母的身影在燭光的映照下,清晰的投影在窗戶上兩人雖是在爭吵,可張克朗的嘴角依舊是微微上揚。
活在生活壓力小很多的古代似乎也沒什么不好,不用被壓榨,可以按時吃飯、睡覺,唯一可惜的是爸媽還沒有看到我結婚生娃,算一算,那些畢業之后回老家的同學二胎都會打醬油了吧。
不知為何,一想到二胎,張克朗的耳邊就回響起嬰兒的哭鬧聲。
“嘶,不行,如今我還年前,上輩子總是后悔上學的時候沒能用功讀書,本來就是想給自己找個平庸的借口,沒想到進修的指標還真讓我給撈著了。”情不自禁的回憶起自己小學時學到九九乘法表,“一九得九,二九一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四九是什么來著......”
一刻鐘未到,張克朗屋里便響起了勻稱的呼嚕聲。
一夜無夢,張克朗醒來時已是天亮,睡眼惺忪的換上一身素色長袍,洗了一把臉,張克朗學著前世在電視里看到的樣子,用一塊布條把長發束于腦后。
貌比潘安也不過如此了吧。
張克朗臭美的對著水缸甩了甩長發,故意把一縷碎發置于額前,算是給千篇一律的南朝發型做了個小小的改革,在托尼老師并不常見的古代,算得上一次對大眾審美的沖擊。
最起碼,在張雅看來是這樣的。
“姑母,姑母,”張克朗一口吞下雞蛋,用疑惑的語氣問道:“是不是我臉上沒洗干凈?”
“不,臉上很干凈,衣服也整潔。”張雅對侄兒的扮相很是滿意。“我們家克朗底子好,穿什么都俊俏。”
“哦。”張克朗狐疑,見姑母不再盯著自己臉看,張克朗繼續說道:“怎么不見姑父還有如虎?”
“你姑父不知道抽了什么風,一大早就拉著如虎去了府衙,說是要他提前適應當差的工作。”張雅說完,嘆息一聲補充到:“有如虎跟著也好,可以替我盯著他。”
張克朗在心里暗暗替姑父默哀,囫圇著咽下嘴里的早飯,回房拿上書本,一路朝書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