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下略有不及……”程宗如思索之后，如此回答張遼。

　　程宗如的話甫一出口，除了心中已有所猜想的張道，還有那幾名隨程宗如從隴西郡軍營中出來的兵士之外，茶寮之中的其他人，卻均是驚詫不已。

　　張道張遼從銀川城帶出的護衛，此時卻是后怕不已。方才三少爺轉過身來向二少爺擠了一下眼睛，他們還疑惑不已。原來三少爺已經料到邋遢游俠會突然出手，想要制服少爺。若非兩位少爺機警早有準備，若非程軍候心思敏捷，若非……兩位少爺但凡有一絲差錯，他們也就再無面目回去向恩深義重的老爺們復命了。

　　至于程宗如的武藝……雖與程宗如同行數日，但他們卻依舊震驚。做為張家兩位少爺的護衛，不說對張家的忠誠絕對禁得起考驗，單是身手之強就絕對是軍中佼佼者。否則張家老爺們也不能將兩位少爺交由他們保護。可面對邋遢游俠這名罕見的一流的高手，他們自問也只能合力一戰，方能保護兩位少爺。至于想戰勝此人，基本是無此奢望了。最多只是有一絲不敗的可能而已，而人家程軍候卻只是略有不及！軍中果然是臥虎藏龍啊！

　　反倒是邋遢游俠不僅有些驚訝，也有些坦然。畢竟在他看來，兩位貴氣甚重的少年身旁，不可能沒有高手相護。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實在想不到，此人看過自己幾次出手之后，居然就認定只是和自己相差一線。他倒是不會懷疑那人在說謊，高手的直覺讓他很早就對此人有所警惕，只是被兩名少年吸引了目光，疏忽了此人。

　　此人身手既與自己相若，也算很是驚人了！游俠如此想，倒并不是自負。不論是在自己家族之中，還是在天下行走十余年，均與人交手無數次，罕見有可對敵之人。今日在鄉野之間，不僅得遇兩位真正的貴人，還遇見此等高手！肩頭這一箭，不算冤枉，是自己小看天下之人了……

　　只是被兩個少年迷惑，以致此時境地！怎么想，怎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兩名少年，尤其是前邊這名年齡較小的，心思縝密至令人害怕的地步。可是，他真的還是孩子啊！

　　茶寮中其他的這些食客，大多也是常在外走動之人，可算是見過世面了。可是即便如此，在他們看來，那邋遢游俠的身手也絕對是他們生平僅見，出劍快得讓人不察痕跡，輕輕一劈居然就讓一名壯漢站不起來，這是怎么厲害的身手啊！可就是一旁這個毫不起眼的男子，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冷冰冰的不見一點笑容。他卻很是坦然的說，自己與那名游俠相比，只是略有不如……

　　到的此時，茶寮中的人們，才真正注意到這一行十幾人。一行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個男子，就有如此身手，這一行人能簡單嗎！回想起來，他們都沒看到那名男子是什么時候射出的弩箭，又是什么時候到兩名少年身邊的。直到游俠中箭，那一行十幾人全部圍上來，他們才反應過來。

　　至于那兩名少年，很是俊俏暫且不說。兩人言語舉止的氣質，絕非他們常見的普通人家子弟能夠比擬的了的。甚至他們曾經見過的郡縣大家族的后生，在兩人面前也和土雞般不入眼。面對如此厲害的游俠，兩人卻能夠如此鎮定，言笑自如。最后不僅躲過武藝高超的游俠突襲，居然還讓邋遢游俠吃了大虧！這是誰家孩子，不簡單啊，太不簡單了！

　　還有，弩！兩位少年以及那名男子袖中的弩，如此精巧，如此之小，卻也能如此迅捷……

　　這一行十幾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并州是邊境之地，全民尚武，彪悍豪爽。境內對刀劍之物的管制，也不甚嚴。晉陽城中，常見有提劍挎刀的武夫游俠。匈奴一旦入侵，小莊并大寨，村村聯營防，可說青壯皆士兵。一般大家小戶，都有些防身兵器。

　　可是，弓弩卻并不在此列。越是邊境，對弓弩管制越是嚴格！

　　這牽扯到漢匈之戰上。匈奴人的悍勇，是超過漢朝民眾許多的。并州涼州這些邊境之州，時時有受侵之危險，致使民風彪悍。但是從單兵的身體素質而言，相比匈奴，還是略有不及的。況且匈奴做為游牧民族，匈奴兵士的騎術更是遠超漢兵。加上漢朝馬匹有限，騎兵就更加不及匈奴。匈奴來去如風，邊境只能嚴防死守，主動性喪失殆盡。

　　但是，在歷次交鋒之中看來，并州涼州邊兵與匈奴也只是互有勝負，并非一敗涂地。騎兵人數不及匈奴，騎兵騎術不及匈奴，騎兵單兵身體素質不及匈奴……那么，能與匈奴互有勝負，就指望兵將的協調作戰能力，兵士保衛家園的意志，以及射程較遠但卻容易使用的弓弩！

　　匈奴之人善射，馬背之上也能精準地射中目標，而且匈奴弓箭射程也并不算近。只是匈奴弓箭射程遠，是靠他們強于漢人的體魄拉動強弓來實現的。在漢朝這方，除了軍中少數極為悍勇之輩，靠過人的膂力，拉得動強弓，將箭矢射得更遠之外，更多的是漢朝制造弓箭弩箭的技術，要高于匈奴不止一籌。

　　通過一代代匠人們的摸索，漢朝軍匠們找到了更加適合制作弓箭的材料，找到了對材料更加好的加工方法……最終，制作出了更加好的弓箭，不僅射程遠，對士兵膂力的要求也不高。這才在與匈奴交鋒的戰場之上，幫助邊兵在騎術騎兵均不如匈奴的情況之下，還能保持與匈奴的不輸不贏。

　　為了防止這種技藝的泄露，邊郡重鎮，對弓弩的管制嚴厲到一種近似變態的地步。獵戶自家制作的普通弓箭除外，其他但凡敢私藏軍中制式弓箭者，立即充軍徙邊！那些退伍軍士的弓箭，也都在退伍之前上交，但是卻每人發放一把普通弓箭以作紀念。

　　即便如此，張道卻依舊很是擔心制作弓箭技藝的泄露。畢竟，邊郡重鎮，往往會有為數不少的敵方諜探！所以，他一直認為，這些極為核心極為關鍵的戰略性技藝，再嚴格的管制再嚴酷的刑罰，都不為過。為此他還與三叔公有過爭執，對于主張不能過于嚴苛的三叔公，張道只能說，三叔公還是略微有些書生的浪漫之氣了！寬有寬的用武之地，而在這一件事情之上，卻必須嚴，更嚴，再嚴！

　　“小娃娃……”冷不丁的，提著劍流著血的邋遢游俠，又開口說話了，不過悲催的他再一次被張道打斷了！

　　“不要叫我小娃娃，叫我公子！”

　　“呵呵，”游俠干笑兩聲，也不反駁，繼續說道：“你是為何……”

　　張道秉持著打斷他說話是一項政治任務的理念，又一次打斷了他，“風起于青萍之末，舞于松柏之間……目為意之門戶……我從你的雙目之中感覺出，你要出手了！”

　　“目為意之門戶……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感嘆兩聲，邋遢游俠最后說了一句，就翻窗離去了。張道程宗如平靜地看著他的離去，并未糾纏，只是在想著他的那句話。張遼卻看似有些遺憾。

　　“地上的這兩支箭，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