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淶進屋后，環視一周，沒看到袁貝。回頭看了一眼翟楚，翟楚手指朝著房門方向點了下。
季淶等袁媽媽入座后，才在旁邊的沙發坐下。翟楚看了眼手機，8:16。
“你這么早？”翟楚看著季淶問道。待季淶抬眼，才看清他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整個人看上去非常頹廢，和上次見他時，簡直判若兩人。翟楚心里輕輕一嘆，“一晚沒睡？”
豈止一晚。季淶含糊答道，“嗯……改小說。”
翟楚倒了杯熱茶遞給他。
“早飯沒吃吧？”
“不餓。謝謝！”季淶答道。
翟楚輕輕的嘆了口氣。去冰箱拿了牛奶和面包放在茶幾上。
“我和貝貝也沒吃，等下一起隨便吃點吧！”翟楚轉過頭，看著袁媽媽不冷不熱的問道，“阿姨，您早飯吃了沒？”
“我老早吃好唻，你們吃你們吃。”袁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的打量著季淶。很隨意的一條卡其休閑褲，白色polo衫，眼睛里都是紅血絲，頭發沒有打理也是亂亂的，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
小伙子長得還不錯，就是這精神頭也太差了些。她心里暗忖道。
袁貝打開房門，看到沙發上的季淶時，整個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有段時間沒見，季淶怎么成了這副樣子。心里不由得一顫。
“你……你來啦……”
季淶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袁媽媽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信息，立馬眼神犀利的看向袁貝。袁貝絲毫沒留意，只管繼續呆呆地看著季淶。
翟楚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趕緊大聲招呼袁貝：
“快點啊！貝貝，我和季淶都在等你吃早飯呢！”
“哦哦……來了。”袁貝這才緩過神來。
空氣似乎瞬間凝固成了尷尬，四人都無話。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后，袁媽媽實在摒不住了。
“貝貝，你過來一下！”袁媽媽伸手奪過袁貝手中的牛奶杯子，重重的往茶幾上一放，便拉著她打開進戶門，站到樓梯間，壓低嗓音問道，“那個男孩子是什么人？”
“一……一個朋友……”袁貝一路被母親連拖帶拽的，一口面包差點噎住。
“什么朋友？”袁媽媽厲聲問道。
“就就……普通朋友啊！”袁貝有點怯了。她吃不準母親要怎么樣對季淶。
“你個死丫頭，你還想糊弄我是伐？從你出來開始，你坐到沙發上，他眼睛就沒離開過你，揪得面包屑掉了一地都是。”袁媽媽食指戳著袁貝額頭說道。
袁貝想想季淶的樣子，滿心心疼。索性心一橫，就直接認了。
“是的，媽，他是我男朋友，我們已經交往……好幾年了……”袁貝看著母親伸過來的手，不自覺就往后縮了下，還是沒來得及躲開，“啊……你又擰我！”
“我跟你說什么來著……啊？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不要交……不要交，你倒好！你這是故意要氣死我嗎？”袁媽媽說著說著，不禁有些激動，“一息息你林阿姨就要到了，他在這里干什么？嗯？你叫他過來大多啊？是伐？是不是你叫他過來的！你說啊！說！你要他過來干什么！啊？你這是存心要叫我難堪要氣死我是嗎？”
“我沒有……”袁貝委屈得眼淚啪噠啪噠，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而下。
“沒有什么！你今天相親啊，囡囡啊，你叫他來干什么？”
“我……我不想要相親啊，媽……”
“我問你啊！你說，你要他來干什么？”
“我……”
“是你要他過來的？”袁媽媽壓低的嗓門也漸漸大了起來，說著說著就想要轉身進屋，“還是他糾纏不清的啊？”
“不是！不是……你胡亂說的什么呀！”袁貝一時情急，想要護著季淶，便拖拉住母親，不想她進到屋子里，不想她對季淶有任何語言上的攻擊和傷害。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袁貝是死也不想讓季淶看到自己的家人竟然是這般不堪，她使盡力氣抱住母親的胳膊，用眼神乞求著母親不要進去。但是，母親看著袁貝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心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拉扯之間，袁貝幾乎是哭出聲來，低聲哀求，“是我要他來的，是我喜歡他糾纏他的，行了吧！跟他沒關系！你不要進去！不要進去啊！我求你了！”
“你不看看他的樣子……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哪點值得你！你怕不是鬼迷心竅了吧！”袁媽媽停下拉扯，站正身子，手指著進戶門，瞪著袁貝威脅道，“你叫他走，你現在就叫他走。立馬，馬上！”
“憑什么啊！我就不。”袁貝弓著腰，喘著氣，倔強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眼淚流了滿臉。
“你個死丫頭，你存心的是不是！”袁媽媽一字一句，咬著牙，狠狠的說道，“你林阿姨馬上就到了，你讓他在這里干嘛啊？杵著好看嗎？”
“媽，我跟你好好說行不行，我能不能不相親！我愛季淶，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袁貝擦著眼淚，幾近哀求。
“啪”袁媽媽甩手就抽了袁貝一個耳刮子。這一巴掌，使足了勁，袁貝白晰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袁貝不再出聲，抽泣著，大口的喘著氣，看向母親的眼神里盡是失望。
“死丫頭，還跟我嘴巴犟！他們馬上就到了，你先叫他走。儂要曉得儂林阿姨幫儂介紹的是多好的一個男孩子啊！那么好的家庭，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才攀來這么個好姻緣的！”看著袁貝臉上那個醒目的巴掌印子，袁媽媽也有點懊惱自己剛剛下手重了，等下他們來了，袁貝哭紅的眼睛和紅腫的臉，也不好看。想到這里，她便又開始軟磨硬泡的連哄著帶威脅的對袁貝說道，“乖囡，你就聽媽媽一次，好好相親。男孩子的媽媽看了你照片，說之前見過你的，很喜歡你，一直盯牢儂林阿姨，要兩家人一起出來見見，把事情定下來。你先見見他，然后媽媽再幫儂好好地說，好伐？”
袁貝什么話也不想說了，只是冷冷的看著地上，一顆心像是跌落進沒有光的谷底里。
“男孩子媽媽說了，今年年份好，只要你同意，十一訂婚，年底就把婚事給辦了。喏，里面那個，你叫他先回去，哪天我叫你爸爸去找他，嚇唬嚇唬他，他也就不敢再纏著你了，你不要怕，乖囡。好好聽媽媽話，去洗把臉，等下你林阿姨他們就來了。聽話啊，乖囡，快去快去。”袁媽媽拉了一下，袁貝沒動。加大力度又拉了一次，見袁貝還是紋絲不動，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里，便又有些火大，“我給你臉不要臉了，是吧？你是不是成心的要叫我難堪！我養你這么大，我容易嗎？我吃了多少苦頭儂曉得伐？我養你大不是叫你來氣我的。喏，我再好好地問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去不去？好，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我去跟他說。我還就不相信了，他還能狗皮膏藥一樣粘在這里了，搭牢了。”
說罷，袁媽媽就作勢要進屋子去找季淶。袁貝一見，用力一把抓住袁媽媽的胳膊，眼神近乎絕望的看著她，喘息著泣不成聲。
“你這是干什么？你這個要死要活的樣子是要干什么啊？”袁媽媽眼睛瞪著袁貝，“你以為你這個樣子，媽媽就又要心疼你啦，舍不得你啦！是伐？我跟儂講啊，你媽媽我不吃你這一套的。你是我養大的啊，囡啊，媽媽為了儂，我什么樣苦頭沒吃過啊，什么樣事體沒見過啊？我現在么辰光跟儂扯這些有的沒的了，你就說，是你進去，還是我進去，那個人，必須要叫他走！現在，馬上，不能再等了！你去不去啊？去不去？”
“你別逼我！別逼我了。我好難受，我感覺我快要窒息了。為什么你總是這樣，總是要這樣，我要被你逼死了，你才能放過我嗎？”
“乖囡，媽媽不逼你啊！媽媽怎么會逼你呢！你就待在這里，我進去，我進去叫他走！”
“我就知道……我說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做什么都是錯的……從來都是，一直都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多余的，一直都是多余的。你的所言所作所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是我毀了你的生活，是我毀了你的人生……都是我的錯！好，我的錯，就由我來修正……”袁貝松開手，一邊說一邊朝著樓梯后退，到了樓梯口時，她絲毫沒有猶豫，捂著臉一轉身就朝著樓下奔去。
“你個死丫頭，你去哪里？你給我回來……”袁媽媽大聲喊道。
季淶和翟楚聽到聲音，立馬沖出門外，樓梯間里只有袁媽媽一人。季淶看了一眼翟楚后，換了鞋子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