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才是宗主所謀?!标特非镄闹形@。
今日之議,對于晏胤秋來說,只有這個監兵臺,在他心中分量最重,便是封肅堯偏向世家,也沒有這個分量重。
國有儲君,王有世子。
而無量圣宗,亦是有繼承之人,接續罔替,延續道統。
監兵主,按照慣例,便是下任宗主。
所謂監兵臺,就是給下任宗主架構的班底。
如依安清冕所說,待得將來安清冕退位之時,便是蕭宗道上任之日,接替宗主大統,主掌一門興衰。
立蕭宗道為監兵主,晏胤秋是不愿的。
無他,只因蕭宗道不是內修之人。
關于監兵主的人選,晏胤秋心中也有人物。
當然,如果依他所愿,當然是自家族人為好,可他也知曉,族中俊彥雖不少,可眼下能與能蕭宗道比肩的,無有一個。
拋卻本族之人求其次,當然是內修出身為好。
他心中的人選,便是梁族子弟梁道中。
無他,只因眼下,與蕭宗道一輩,能與其爭鋒的,唯有梁道中。
此二人可稱作是一時瑜亮,年歲相仿佛,修為相仿佛,功勞也相仿佛,二人比肩,幾乎并駕齊驅,這兩人好比天中日月,鋒芒交錯,軒輊難分。
不過這仿佛二字,若是較真來說,蕭宗道卻是要略勝一籌。
這一籌,依晏胤秋想來,若是巨擘名門巨室十二家,一起使力,未必不能將梁道中扶正上位,推上監兵主的位子。
起先他舉薦梁道中,主持煙雨海境的事宜,便是想讓梁道中再立一功,在功勞上壓過蕭宗道一頭,然后內修齊齊出力,相信那時,安清冕也不能違背眾人之意。
可眼下他們還沒準備好,安清冕等人便先發制人,一力主推蕭宗道。
這突來手段,卻是打亂了他們原先步驟。
更為關鍵的是,外修已經將煙雨海境,這個好處拋給了他們,而他們也接受了好處。
是以在此時此刻,怎能提出相反之意?
安清冕在最后一刻,拋出監兵臺,一下子便為難住了內修諸真。
內修諸真,魏太蒼排在首位,此刻他人無法可想,他卻要極力爭取一二,“宗主,監兵臺事關重大,還請不要輕忽,蕭宗道的確不差,可若是說能擔當此位,我卻是存疑。況且宗主正值春秋鼎盛,何必眼下便立監兵臺,不妨再等些年頭,再做計較不遲,或許那時,有更為合適的弟子,可擔此大任?!?p> 他不能明著反對,便想設法拖延,正如他所說,潮起潮落,無有定數,今日你強,來日我未必會弱。
待得來日,再開此議,卻是要好生計較。
安清冕微笑道:“魏師弟所言有理,不過我意已決?!?p> “宗主,還請三思啊!”魏太蒼沉聲道。
安清冕道:“魏師弟無需多言,此事我自有道理?!闭Z頓,將拂塵一放,一錘定音,“到此為止,諸位退下吧!”
這話一出,外修諸真紛紛出列,施禮退開此頂,見此情景,魏太蒼無力再爭,也無臉再爭,又因煙雨海境,他更無底氣再爭,起身一禮道揖,退出清穹頂。
這一次清穹頂之會,內修多了個封肅堯為臂助,又得煙雨海境這一樁好處,不過最后一招,卻是輸了。
云天之上,魏太蒼與晏胤秋緩步慢行,一語不發,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
不多時封肅堯步入此間,拱手道:“魏師叔,晏師兄?!?p> 二人還禮,晏胤秋笑道:“封真人無需這般客氣,如今你已是我輩中人,還叫我師兄,你叫我何以教你?”
封肅堯順勢道:“既如此,封某卻之不恭了,晏真人?!鳖D了頓道又道:“今日我等棋差一招,卻是失算了。”
魏太蒼淡淡:“不是失算,而是沒算?!?p> 封肅堯倒沒反駁,他方成洞天,立即去了清穹頂,心中還來不及任何謀算,也沒和別人通氣,的確是沒算。
“是呀!”晏胤秋道:“宗主這一步,卻是出乎意料,打亂了我等的步驟。”
“罷了,事已至此,不提也罷。”魏太蒼倒是看得開,“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世事大抵如此,現今局勢已定,多想乃是煩憂。”
晏胤秋笑道:“如今有封真人相助,我內修一脈,總算可提幾分士氣。”
封肅堯客氣數句,然后道:“想來宗主謀劃未必到此為止,許是還有他策。”
魏太蒼冷笑道:“無非是離間分化,拉攏調略而已,只要我等三人心齊,進退如一,任他風雨急來雨聲狂,我等也可安坐?!?p> “是極!”晏、封二人點首贊同。
說到底,宗主可主導宗門走向,但他們亦可控制些許走向。
內修一脈,只要有他們在,就不會散。
不過他們萬萬想不到,此事的著力點,不在他們,而在瑯宣閣。
瑯宣閣事發后,內修十二家,紛紛敵視封族,好在上有族老發話,才讓風波平息。
諸族當家人做主,蕭宗道此舉,并沒有離間成功。
不過蕭宗道的著力點,離間不是主要目的,而是清掃蛀蟲,讓瑯宣閣煥然一新,使得后續真傳,可以公平對待,這一舉措,對于外修的照顧是不言而喻的。
往日外修在瑯宣閣,受盡欺負,而現在封延修主掌此閣,卻是不敢像前任那般亂來,一切皆有法度規矩,一時間外修弟子,歡欣鼓舞。
這一番動作后,蕭宗道也算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的監兵主,上有諸真認可,下有同門支持,這個位子算是坐穩當了。
寧舟出峰一趟,一路上同修們,盡在說蕭宗道的好。
“大師兄不愧是監兵臺主,氣度心胸,手段樣樣不差,廣澤門眾?!睂幹巯氲母钸h一些。
此舉對于內修有敲打的作用,往日瑯宣閣著實做的有些過分,不光是撈好處那般簡單,而是全力壓制外修,使得外修真傳數量,遠少于內修一脈,長此以往,對于宗門是不利的。
蕭宗道當然認識到了這一點,不過他卻沒有報復回去,任用外修來反壓內修,而是任用有偏內修傾向的封延修,以此來寬內修之心,幾乎是最大化的克制住矛盾,使得內外雙方,皆能接受。
同時也照顧了外修的利益,且還廣收人心,可謂是一舉四得。
這才是寧舟贊蕭宗道,具有心胸的一點。
“不過封真人一成天象,大師兄立刻上位,這個時機拿捏,倒是巧妙。”寧舟暗暗贊嘆,如今局勢分明,不似之前云遮霧繚,他也看的更為清楚了一些,不像從前全靠猜測。
事實上上回他心中所測,全然錯了。
封真人并未置身事外,而是心屬內修,只是礙于其他,才沒有徹底走向內修一脈。
“寧師兄!”迎面走來一人,面帶驚喜之色,“果然是寧師兄,許久不見了,師兄愈發氣爽神清了?!?p> 寧舟循聲一看,笑道:“原來是錢師兄?!?p> 上回在鐘鼓石灘中,認識的第二個人,就是錢通,至于第一個,已經死了。
錢通驚喜道:“寧師兄還記得我?”
寧舟笑道:“多行不義,魂斷黃泉,痛快痛快,這番話怎叫我記不住?”
錢通吶吶一笑,有些羞赧,這通話他上回脫口而出,倒也沒有多想,幸好得了寧舟點醒,也沒被他人聽了去,不然他可要得罪李氏一族。
他錢通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師傅已死,上無依靠,又不是真傳,若當真得罪李氏,卻不是他能消受的起的。
錢通感激道:“多謝寧師兄上回點醒,否則我這話匣子一開,指不定還要得罪誰。”
寧舟笑道:“有什么謝的,不過一句話的工夫罷了?!?p> 錢通贊道:“師兄好氣度。”語聲一頓,搓了搓手,隨意看了看別處。
“謬贊了?!睂幹劭闯鲥X通,好似還有別的話要說,但似乎是礙于臉面,不敢直言,一直攀談卻不說正事,他卻沒有那等好閑情,可以一直談下去,是以語聲稍作疏遠,客氣道:“錢師兄若無他事,我等改日再會如何?”
錢通自然察覺了,不由一急,忙道:“師兄是否得了監兵臺都師之位?”
寧舟似笑非笑打量錢通一眼,“錢師兄倒是消息靈通?!?p> 錢通尷尬一笑,知道自己心思被寧舟看破了,既然看破了,他也是豁達之人,也不再遮掩,“不知大師兄給師兄派了什么事務?若用的上我,盡管說一聲,錢某別的本事沒有,簡單的丹藥,還是能煉一些的?!?p> 錢通這話,表示要跟著寧舟辦事了。
寧舟微訝,沒想到錢通還會煉丹。
煉丹煉器,這些外道,不能護道,難能長生,又浪費修煉光景,這些技藝,對于修士而言,除非迫不得已,一向是沒人愿學的。
他去那東宿州,手下的確需要這等人才,作為驅策。
錢通給他留下的印象是,性子開朗,說話無所顧忌,是個話簍子,對于此人他沒有做過深一步了解,其人秉性如何,卻非他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