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拿著很舊的唇刷，在嘴上勾勒了一抹紅，刺眼，像那件紅裙子一樣刺眼。

　　“阿蘭又好看了。”

　　李念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父親也跟自己一樣，不動聲色的看完了這一切。

　　母親捋了捋頭發：“下午我要出去，李念在家哪也不許去，聽到沒？”

　　李念已經去書桌上趴著了，那本駱駝祥子已經翻看了許多遍了，撿來的時候破舊的書皮現在顯得更加破舊。

　　正午的太陽照的人都是舒服的，母親又把窗子打開了，父親貪婪的享受著陽光沐浴，目光卻一絲不肯離開母親。

　　李念還是翻看著那本書，但是今天好像看不下去，總覺得心口壓了點什么，但確確實實沒什么事發生...

　　李念心里是不愿意母親過去的，但是太陽落山之前，母親還是關上了窗子，就在李念跟父親眼皮底下換上了那條紅裙子。

　　又囑咐了一遍李念不能出門，母親一直單方面認為李念什么都還不知道，但其實李念什么都懂，不知道的，只有父親。

　　父親的眼睛從來沒有像此時這么放光，李念看了看母親，確實漂亮，不敢想象這樣一個女人平日里做的是些什么，不是應該是個滿腹經綸的女作家，或是個頭腦聰明的隨便什么店鋪的老板娘，但真真切切等待母親的，只有這幾十平米出租屋帶來的無盡的破敗。

　　父親從來沒問過母親打扮起來要干嘛去，想必父親應該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母親一遍又一遍捋著頭發，一遍又一遍抿著嘴唇，在這整體灰調的屋子里，母親這一抹鮮紅略顯格格不入。

　　李念有預感，今天會有事發生...

　　執念告訴李念，今天一定要跟著母親出門。

　　母親走了，甚至拿上了不知翻新了幾次的包。父親的目光絲毫沒有收斂一點，今日的父親怪怪的，似乎想把母親通過眼睛吸進身子里。

　　李念就真的跟著母親，就隔著十米左右跟著母親，像一個躲躲藏藏的小偷，即便是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母親一次頭也沒回...

　　商業街總是繁華的吵鬧的，除了下雨天的夜晚，李念又開始頭疼了。

　　母親很順利的進了那個洗腳城，夜都，聽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李念躲在垃圾箱后面，盯著門口閃爍的燈牌出神。

　　“姐姐？”一個女孩站在李念面前，略帶羞澀的叫了一聲姐姐。

　　“那個紅裙子的是你媽媽嗎？你跟蹤她！”李念恍惚的神經突然被拉回，眼前的女孩正對自己甜甜的笑著，略帶開玩笑的語氣，像是等待嘉獎一般的雙眼就那么盯著李念。

　　認出來了，是她。

　　比起上次的失魂落魄，這會兒的女孩更加動人了幾分。

　　女孩還是擦著口紅，淡淡的，比起母親的殷紅，這一抹讓李念心安了不少。

　　“姐姐，上次你把衣服留下了，我帶回家被我保姆錯丟了，實在不好意思，我又給你買了一件，我已經在這里等你好久了，就想著萬一你今天會過來，果然被我猜中了，吶！”說著就把袋子遞給李念。

　　李念沒有接，袋子上是耐克的LOGO。

　　黑的對鉤在傍晚看的清清楚楚，李念嘴巴動了動，卻沒有擠出一個字來。

　　女孩干脆把袋子塞給李念，嘴里還念叨著幾乎每天都來這條街，怎么從來沒有見過李念、諸如此類的話。

　　又好像覺得自己話太多，突然停止講話又把袋子奪了回來。把衛衣掏出來，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接著就往李念身上套。

　　李念連忙后退，女孩拽住了她：“姐姐麻煩低一點。”

　　李念不再抗拒了，此時竟乖的像只小貓，果真低下頭鉆進了衛衣里。

　　女孩幫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李念還在低著頭，把女孩逗笑了：“姐姐，已經好了呀，可以抬頭了。”

　　李念這才把頭抬了起來，女孩大大方方的伸出右手，還是甜甜的笑著：“姐姐，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唐小火，大火的那個小火！”李念這才注意到女孩還有兩個深深的梨渦。

　　李念覺得眼前這個人跟自己壓根不可能是一個世界的，就憑她那雙白嫩干凈的手。

　　李念的手并沒有伸出來，捏著衛衣一角不安的緊握著，都有汗絲溢出來了。

　　唐小火主動牽起李念的手，李念心里突然一緊，不自在的任憑她這么牽著。

　　“你叫什么名字？”唐小火眨巴著那雙桃花眼，像在撒嬌般輕輕晃動著李念。

　　李念只覺得身上熾熱，把手縮了回來。

　　“等我一下。”唐小火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又掏出一打便利貼：“不會講話沒關系的，你可以寫上面，“說著停頓了一下，又看著李念：“但是你可以聽到嗎？我不會手語完了完了...”

　　李念這次倒很主動，從唐小火手里接過兩樣東西，歪歪扭扭的寫著——李念。

　　（番外）

　　悶悶：“為什么不跟唐小火講話?”

　　李念：“我也不想跟你講話。”

　　悶悶：“...”

　　悶悶：“衣服穿回家你媽會打你嗎？”

　　李念：“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