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斌賢侄,我也知道你今天來是為的什么。如今骰子掉進了鼠洞。恐怕也是天意。咱們好歹是至親,何必為了兩個大錢弄的生分了?我看要不這樣,你們這便走,賭神菩薩也怨不到你們身上。”
鄭屠見沒了骰子,這一把就難作數,九虎雖然為非作歹,但賭品還行,輕易不敢得罪賭神老祖宗,所以一派心平氣和的勸說道。
“呵呵,骰子沒了,那就是沒有點數,沒有點數就是最小的點數。鄭屠,你說這一把應該怎么算?”
鄭斌悠悠然的說道。骰子沒了,也省得他再費勁做手腳,這才真是天意。
“這這……”鄭屠頓時沒了詞,“鄭斌,你口舌了得,我不和你爭。這一把我還就認了,咱們挖開鼠洞,看看到底是多少點!”
“好啊,兄弟們操家伙,先把房扒了,免得掏老鼠洞礙事。”
鄭斌一拍桌子起身高聲反駁道。現在是鄭屠先不講理,那他就不用怕擔欺人的罵名了。
“扒!”
劉老七幾個人得了命令,也不管三七是二十幾就要砸東西。
“別別別,你是我爺還不成嗎?”鄭屠拿鄭斌他們還真是沒了辦法,要真打起來,自己一個人只有挺死豬的料,就算以后報仇,憑自己的勢力,頂多也就和九虎來個兩敗俱傷,萬一再引來鄭斌的那些校尉朋友,那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賢侄,不是,爺,咱們萬事好商量。”
“鄭屠,叔父。”鄭斌口氣軟和了許多,要說徹底不講理,他還真做不出來,“你剛才說咱們是至親,可你拍拍良心,敢不敢說那五六百貫賭錢都是你憑真本事從我們手里贏去的?”
“不是。我確實做了些手腳,是欺你們年少。我,我該死,我這就寫字據把那一千貫錢還給你……不對,應該是七百貫,剩下的三百貫確實是你向我借的錢。”鄭屠態度很老實,就象是挨訓的小學生,但卻依然在討價還價,寄希望于先把鄭斌他們趕走再說。
“先不說這些。你欺我年少,賭桌上使點詐也就罷了,我倒不想和你計較,可我娘過世,停靈院中,你就去鬧,弄得我們鄭家丟盡了臉面,這又怎么算?”
鄭斌是講理的人,他得先把鄭屠的錯處一條條擺出來,不然的話,今天這場戲就算白演了。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我對不起嫂嫂在天之靈。”
鄭屠又明顯矮了幾分,古代人講究亡者為大不可欺,再加上鄭斌與以前大不一樣,說的有理有據,鄭屠被抓住痛腳,不老實認罪也不行了。
“糊涂?我看你是故意,你早就看上了鄭家的產業!”
“是是是,小的該死。”
鄭屠認罪態度倒是不錯,不過鄭斌知道他這是怕雙拳難敵四手而不得不低頭,要是壓不住他,出了門這老小子就得不認帳。
“罷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怎么想?在這屋里你肯認錯,出了門恐怕就不認了。我問你,當年你父親開這肉鋪,可是你家自己的錢?”
壞了,鄭斌這是來算老帳的!這都是哪輩子的事了?他居然給翻出來了。鄭屠下意識的向后看了看,待確認已無后路可退,才又低下了頭。
“這,這,當年家父開肉鋪,多是借叔父的錢。”
好,鄭屠這樣說事就好辦了,殺手锏倚天劍橫空出世。鄭斌點了點頭道:“何止多是借錢?根本就是我祖父出的錢財,后來祖父過世,我父親當家,他是個省事的人,雖然這肉鋪是我鄭家的,但父親不想和你計較,所以才漸漸變成了你的產業,如今店契還在我家里藏著,要不要拿來給你看看?”
壞了,真是算老帳的,店契的事已經幾十年沒人提了,沒想到鄭斌居然給找了出來,這不是要人命嗎?郭威郭大人素以嚴厲著稱,打到官府自己也要吃虧。鄭屠兩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鄭斌面前。
“賢侄!鄭少爺!鄭大官人!您大家大業的,還請抬抬貴手,這初資雖是你祖父所出,可如今肉鋪打理成鄴城第一卻是我父子兩代的心血,您大家大業高抬貴手,咱們好歹是一家,你總不能看著我流落街頭乞食為生吧!”
“嘿嘿,那就還錢。”
劉老七得意的笑道。
“還,還,一定還,七百貫,不不不,一千貫,我再加兩百貫印利。求求鄭大官人高抬貴手!”鄭屠磕頭搗算,滿臉的汗水中還混雜著些淚水。
要殺人就殺個干干凈凈,對鄭屠這樣的人更不用講什么情面。鄭斌本來的意思是在賭桌上訛回一千貫的同時把肉鋪收回,但想到這肉鋪確實是鄭屠父子費力發展起來的,若是換了人,能不能經營好先不說,鄭屠被奪了飯食,天天找茬上門那也是麻煩事,最終會把這肉鋪給毀了。所以嘛,有些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應該的。
“起來,你祖父好歹還是我曾祖認的義子,你這樣跪著我算怎么回事?”鄭斌決定和鄭屠徹底算算總帳,把他扶起來道,“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肉鋪為何能有今天,誰心里都有數。咱們要想再做這至親,不如今天就把這事來個徹底了斷。”
“了斷?如何了斷?”
鄭屠詫異的看著鄭斌。這小子要用什么方式了斷,別是把肉鋪榨干才收手。
“了斷嘛,自然是和你算清帳,肉鋪可以正大光明的歸你,不過該還的你卻要還清。”
“還還還,一定還,鄭大官人只管說就是。”
鄭屠從鄭斌的話里聽出了要轉讓店契的意思,不覺放心了下來。
“那好,我就說說。”現在鄭斌總算放心了,誰說古代沒有法制?一張因為祖輩不在意都快找不到了的店契就把鄭屠嚇成這樣,誰還能說他沒有法律觀念,“剛才你說了,一千貫加兩百貫印利,總共一千二百貫,這個你認不認帳?”
“認認。”鄭屠快把腦袋點成了雞啄米,只要鄭斌不拿出店契相威脅,再出一百貫利錢他也愿意。
“那好,咱們就說說店子的事,原先你父親開肉鋪,我祖父共出資一百五十貫買這店面,如今過去了四十年,肉鋪興旺發達除了你們父子經營有方,那也有我們鄭家祖宗積德的大功。你這肉鋪一年怎么也得進個五六百貫錢財,我也不多要,一成就行,四十年就是兩千貫,加上那一千兩百貫,總共三千三百五十貫,你若拿的出來,我便把店契給你,若是拿不出,那咱們便上官府去說。怎么樣?”
鄭斌低著眼皮向鄭屠說道。這些話和那天鄭屠大鬧秦氏夫人靈堂時說的話如出一轍,這才叫以牙還牙。
“這……鄭大官人,是不是能減些。這些年兵荒馬亂,小的肉鋪其實賺不了這么多。”
鄭屠猶豫半晌,還是想讓鄭斌松松口。
“那就三千貫,去了零頭吧。”
“能否……能否再減些,小的確實拿不出那么多。”
“你能拿多少?”鄭斌心平氣和的問道。
鄭屠雙手搓起了衣襟,半晌才猶猶豫豫的道:“可否一千五百貫?”
“各位哥哥,咱們走。”
鄭斌肅然站起身就要走,劉老七他們忙跑到門口去搬頂門的八仙大桌。
“別別別,鄭大官人,咱們有事好商量。”
鄭屠沒攔鄭斌,反倒是去阻攔劉老七他們,仿佛開了門自己就完了。
“你沒有誠意,咱們還怎么商量?”
鄭斌停下了腳步,挑釁的看著鄭屠,鄭屠幾乎是絕望的癱坐在桌子上。
“大官人,你若是還能給我留條活路,那咱們就兩千……兩千二百貫,若是再多,小的隨大官人送官處治。”
“兩千五百貫,若少一個大子兒,咱們便不必商量了。”
鄭斌說出了自己可以接受的最低價。
“兩千五百貫……好。”鄭屠滿臉的痛苦,但終于答應下來,“咱們這便立寫字據,到時候一手還錢一手給店契。”
“那就寫吧。”
鄭斌一聲令下,一旁的孫黑蛋接著從懷里掏出了紙筆。
“大官人請收執好,以后若是有生意,還請照顧小的一二。”
該還的畢竟要還,寫完了字據鄭屠反倒不心疼了,忙腆著臉把昨天去找鄭斌的目的說了出來。
“那是自然,只要你的肉好,鄴北客棧自然先緊著你,咱們好歹還是一家人。”
憑空多得一千五百貫,鄭斌不想大度都不行了。
“好好,大官人請,大官人請。”
堂屋門外,喜哥、老五和他們找來準備大打一架的混混們目瞪口呆。鄭屠大老爺這是怎么了?剛才與鄭斌他們還勢同水火,現在居然低聲下氣、滿臉堆笑的送起了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