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弘肇是京城汴梁的行政長官,基本上相當于現代直轄市市高官兼市長的雙料位子,與郭威同列顧命大臣,在歷史記載中,他雖然死在這一年,但好象并不是自殺的。
“史大人他上了什么書被圣上撤職?”
鄭斌張大嘴問道。
“咱們這些邊關小吏哪里知道這些細節。”胡石拓靠近鄭斌小聲說道,“不過下官倒是聽說了些話,說是太后因為圣上大婚的事生氣了,史大人好象也和這事有關系。這都是從旁人嘴里聽來的,咱們兄弟隨便說說,鄭大人千萬別傳出去。”
胡石拓這人還挺八卦,拿這些路邊新聞來拉攏柴榮新近提拔的紅人。這個胡石拓是……聽他口音倒象北關當地人,難道是蘇晴那個胡二少的叔叔?
“噢,在下……下官明白,大人放心就是了。”
鄭斌答道,胡石拓不知道內情,但鄭斌卻能猜出一些。什么大婚的事?分明就是杜太后為掩人耳目而編的瞎話。而史弘肇的死則是小皇帝劉承佑對顧命大臣開刀的第一步,只不過也許有杜太后替劉承佑擦腚,這一手做的比較隱蔽,沒有引起郭威等人的足夠重視罷了。
看樣子應該是史書記載有誤。在歷史上,后漢隱帝劉承佑一直想擺脫他郭威大爺和史弘肇大爺的輔政,可這小子沒有正當心眼,本來想辦法把人家這些老臣開除了也就得了,可他居然想來個滿門抄斬。
根據史書記載,杜太后就是因為這事跟小皇帝劉承佑鬧了個不可開交,所以胡石拓說太后和皇帝生氣的事看樣子應該靠譜。至于說史弘肇自殺的事在史書中改成了他殺,看樣子這事有一定的政治原因,說不準還是郭威為了否定后漢王朝而扣的屎盆子呢。這樣說來,歷史還是在按照原來的路子發展的。
“兩位大人,郭將軍傳招。”
這時候一個親兵走了進來打斷了鄭斌的思路。
“鄭大人,咱們趕快去吧。將軍軍令如山,咱們可不能怠慢。”
胡石拓拉了拉鄭斌的衣袖,好心的提醒一句,當先走了出去。帳外,已經換了兵士鎧甲的鄭玄正抱著一套偏將戎裝在那里等著,鄭斌急著去見柴榮,接過來也沒時間穿。
北關將軍署衙之中火把照明,滿大廳都是戎裝將領,柴榮指指點點的正在說著什么,看樣子軍事會議已經開了很長時間。
“……根據前鋒軍報,趙匡胤前軍抵至斜谷一帶,探馬已察得契丹軍動向,領軍將領是契丹南京留守蕭思溫,所轄軍馬四萬,我天雄節度不是契丹主攻之處,敵方僅為佯攻。耶律休哥主力已達皇叔劉崇河東節度北境,此時作壁上觀,要看我處動向。傳令,右營六都校牙將彪下三萬人隨本將為中軍,戌時出發,前抵斜谷。”
“遵令!”
一眾將領轟然答道,很有些氣壯山河的味道。
“王景何在!”
“末將在!”
一個魁梧的年輕將領抱拳應道。
“本將命你率左營四都校留守北關以為策應。不得有誤。”
“遵命!”
“胡石拓、鄭斌何在!”
柴榮又瞄上了鄭斌。
“末將在!”
胡石拓拱手而答。
“末將在!”
鄭斌并不知道自己的官職算不算將軍,不過胡石拓既然這樣說了,他也只有依葫蘆畫瓢答了一聲。
柴榮抬起眼皮看了看鄭斌,終于露出個寬容的笑容。
“胡石拓、鄭斌兩位將軍。本將命你二人關中監管糧草。胡石拓為監領,鄭斌副之,所轄事務均與后軍石守信接洽,不得有誤!”
“遵令!”
鄭斌將軍?柴榮還玩兒起現場指導了,他這明顯是看著戰事不急,想給鄭斌一個沒有危險的差事先練練手,行,夠哥們兒。鄭斌點了點頭,與胡石拓一起拱手應答。柴榮也發現了鄭斌的小動作,略一點頭就不再理鄭斌了。
……
馬恢恢,車轔轔,壯士無悔去從軍。暗夜之中,天雄軍北關三萬大軍急行出關。雄關之下人喧馬嘶,折騰了很長時間才安靜下來。
城樓之上,新任關中糧草監領(當然是副的)鄭斌將軍鎧甲護身挺身而立,看著遠去的軍馬,心中大是感慨,都說中國人的血性是被宋朝人磨滅盡的,現在是五代,而且柴榮還好好的活著,那么一切是否可以重來?
一股崢嶸之氣自鄭斌天靈蓋蒸騰而出,然而這崢嶸之氣中卻夾雜著些異味,看著那遠去的數萬精兵,鄭斌想到的不是戰場烽煙,反而是三萬張大嘴。
“鄭將軍,天已晚了,今日糧草已先行發放運出關外,怕是也沒什么事了。你今天一路奔波,守值的事便交給下官好了。”
這時候北關糧草監領胡石拓矮胖的身影出現在關口,他見鄭斌這個柴榮新近提拔起來的大紅人站在箭口處吹風,便好意的勸道。
“多謝大人。下官還年輕,也沒什么累的,倒是大人天天忙碌,理當休息才是,今夜守值就交給下官吧。”
鄭斌客氣了一句,但卻沒走,他此時還在想著那三萬張大嘴,這么多嘴合成一個直徑近半公里的大坑,里面還嘩嘩的冒著錢。
“呵呵,鄭大人莫非以為你老哥哥是照顧你?老哥哥還跟你說句實話,打仗出征雖然用不著咱們,可咱們卻比前方軍士還要累,你想想,前頭打仗,天天吃糧,而且吃的比平日還多,天天催糧那是難免的,煩都能煩死咱們。今天的糧草已經運出了,夜里便沒有什么事,老哥哥讓你去休息,其實還是想讓你今后替我多受些累。”
胡石拓還算爽快,為了表示接納,連實話都說出來了。鄭斌笑了笑,知道現在是開口的最佳時機。
“大人這么說,倒讓下官無地自容了,下官還真有點糧草上的事想請教。”
“鄭大人不必客氣,只管講就是了,柴將軍已經吩咐了下官,但凡大人有何疑問,只要不是關涉軍機,都令下官知無不言。”
知無不言?唉,嘛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如果現在再說柴榮沒有栽培后起之秀的心思,那真是沒良心了。
“胡大人,咱們管理錢糧,下官有些事還需弄明白。關中兵馬六萬之多,不知每日消耗軍糧多少?打起仗來又需用多少?關中糧草可夠用。又是如何籌措的。”
“這個啊。唉!”余賀成嘆了口氣,“都說大唐的時候錢糧用不完,現在連想也別想了,要說平時這糧草還勉強夠用,不過打起仗來需用糧草大增,咱們手里吃緊,再說軍律管得嚴嚴的,咱們北關沒有錢糧籌措權,要錢要糧只能去拍兵房主事魏仁浦大人的馬屁,魏大人倒還好說話,只是他也是手緊,哪有那么多錢糧給咱們?咱們兄弟啊,唉,都是受夾板氣的命。”
胡石拓搖頭晃腦的大倒苦水,但鄭斌卻看見了“錢”途,人發財還得看有沒有戰略眼光,鄭斌對自己的戰略眼光很有自信。
“大人,軍糧不夠,何不從百姓手里弄點。”
鄭斌話音落下,胡石拓接著臉色突變,一雙豬蹄般的大手上來就要捂鄭斌的嘴,就看這雙大手,要不是家里富的流油,那就是沒少撈軍隊的油水。
“哎!兄弟,你別亂說,郭大帥軍律森嚴,第一條就是不許侵擾百姓,這話也就咱們兄弟自己說說,你可別到別處亂說。”
你還以為我想當強盜啊?怎么一說從百姓手里弄就是搶啊。你胡石拓代替木羽當山賊得了。
“胡大人誤會下官的意思了。大人心里也明白,雖然郭將軍提攜下官,其實下官還是做買賣的人,要是關里糧草不夠,下官倒是可以想辦法籌措點,當然了,這事還得看大人的意思。”
“真的?”胡石拓忽然悟出了點味兒來,難怪鄭斌要問糧草的事,他是想發戰爭財,“這事……鄭大人,這事下官也做不了主,現在是王景將軍坐鎮北關,所以還得問問王將軍的意思。不過王將軍是個謹慎的人,輕易不會違逆軍律,所以當哥哥的不敢打保票。這事咱們還是試試再說。”
“王將軍那里應該問題不大,這事本來就是為了北關的軍士。就算不太光明正大,魏主事那里也會睜一眼閉一眼的,再說……這事對咱們也有好處。”
“好好好,鄭大人別說了,這事當哥哥的明白。你只管放心。”
胡石拓是聰明人,還能聽不出這是雙贏的事?所以連忙往四周看看有沒有人,接著答應下了鄭斌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