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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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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作者 想吃魚丸子 3176 2022-01-18 17:04:32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又睡了多久。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漆黑的夜里我被一陣沒來由的痛苦驚醒。

  我慌忙打開臺燈,像心臟病發作的病人撲向救心丸那樣撲向了我書桌上的紙筆。

  是不是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所謂成長就是一個接受自己逐漸走向平庸的過程。如果是,十八歲的冉存早就已經完成了成長的全部。

  他愿意走向平庸,平庸是最合適的保護色。把自己偽裝成一個不善體會、不愛表達的人,好創造出一種沉默的、麻木的狀態,掩飾自己對外界環境莫名的敏感。

   以前的很多時候冉存記不清每年的什么時間發生過什么,因為春去秋來的循環,每一年都是去年的枯燥重復。

  但是冉存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十八歲的這一年。

  淳于真和冉存漸漸熟了起來,每周六的下午冉存都去她的店里借書還書,那天剛好趕上她進貨,可以順便幫忙搬花。

  除了談論書籍和日常生活,淳于真給他看了很多她拍攝的照片,給他講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被熱帶雨林的蚊蟲咬得半死,洪都拉斯的暴雨淋壞了設備,奇裝異服的高喬人......

  淳于真是大方而健談的人,可是關于她的過往的人生,她好像說了很多,卻又好像沒說什么。

  比如,她的故鄉在哪,她的家人在做什么,她少年時的生活.....再比如,她有沒有過戀人。

  不過,她憑什么要說呢?冉存不是也沒怎么講起他的人生嗎?

  五月的第一個周末,淳于真要去南山攝影,冉存提出要幫忙抬設備拿東西。

  冉存知道,她自己扛著大包小包跑了半個世界,怎么可能拿不動自己慣用的東西。

  還記得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淳于真停下整理花朵的手,回過身看了他一眼,她的披肩發長長了不少,垂在淡黃的碎花襯衣上的,黑色的發絲隨著轉身的動作輕柔地拂動了一下,冉存低下頭看著鞋尖,知道她立刻就看穿了自己愚蠢的借口。

  “周六下午三點,在花店集合,從這里出發去拍山花和日落。”她聽起來沒有很高興但也沒有不高興,只扭過頭去繼續擺弄一盆麗格海棠,一種嬌艷但很難將養的花。

  南山是座不算高的小山丘,冉存兒時就常去玩,那時他住在自己家,離南山不算很遠。

  可是那天,和她一起站在這熟悉的山野里,這里仿佛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在蜿蜒的小徑中慢慢走著,山間彌漫著野花野草的清新氣息,低垂的花枝搖曳在晚風里,跟著淳于真一起放慢腳步,她架起相機專注地調整角度,冉存借此機會悄悄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薄薄的襯衣襯得她背影略顯纖瘦,但并不瘦弱,她有一種特別的力量。

  “冉存,想試試拍照嗎?”她突然轉過頭來看他,倒把他嚇了一跳,也許是他做“賊”心虛。

  “什么?”他茫然地問。

  “想試試這個嗎?”淳于真用手指了指相機。

  “呃,我,我”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拉了過去。“怎么還結巴上了?這沒什么,你來試試看。”

  冉存不知所措地站在相機跟前彎下身子,她在一旁幫他各種擺弄眼前那個復雜的機器,告訴他看什么地方,按什么東西。

  說實話,冉存沒聽進去,兩個人湊在那架相機前,她的聲音是那么近,好像能感受她的氣息似的。

  冉存紅了臉,慌里慌張地按了快門,完全不知道自己拍了什么東西。淳于真看了一眼,無奈地皺眉,也許覺得冉存的動手能力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為什么要來拍日落?感覺好多搞攝影的都喜歡拍日出哎。”冉存不想讓自己繼續臉上發熱,隨便找了句話說。

  “日出我也拍過啊,不過我確實喜歡日落,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拍。”

  “那你最喜歡什么地方的日落?”和她一起的時候,不管開啟了一個什么話題,她說出的話,冉存都想不斷追問且無比期待她的回答。

  “最喜歡的日落嘛,最喜歡的,是沒辦法用照片留下來的一次。”天色暗下來,他們并肩往山下走去。“那時候是我第一次獨自開著飛機,飛過,哎,小心!”

  開飛機?!冉存驚得走路忘了抬腳,差點被地上的老樹根絆倒。

  “你會開飛機?”冉存大叫。

  雖然她已經做過很多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她居然還會開飛機上天,冉存簡直無法相信。

  淳于真對他的驚訝沒做什么特別的表示,只是繼續說了下去,“我第一次獨自開著飛機,從Resistencia(雷西斯滕西亞,阿根廷北部城市)上空飛過的時候剛好看到日落。簡直美得讓人流淚。”

  冉存還是沒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日落上了。

  “天哪,你會開飛機,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他頓住了,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最,呃,最厲害的人。”

  唉,多蒼白的形容啊,什么形容詞放在此時此刻冉存都覺得是如此蒼白無力。

  淳于真看著他崇拜的眼神搖搖頭,抬手把被晚風吹亂的頭發撩到耳后。

  “這么說,你有一架飛機?”

  “我有過一架飛機。”她微微點頭的動作強調了那個“過”字。

  “我沒見過幾面的父親,很富有,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他離世的時候分家產,我沒分到房產也沒有股權,只拿到了一筆錢,而且這筆錢相對于他的財富來說微不足道。”

  淳于真邁著步子往前走,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他們都以為我會拿錢去做生意,但是一拿到錢我立刻就買了一架私人直升飛機,花掉了大半。”她回過頭來一邊笑一邊講:“他們都說我是個蠢貨。”

  冉存忽然發現每當她說一段比較長的話時,總是越說越低下去,最后帶著嘆氣似的尾音露出這樣的笑——灑脫的、寥落的笑意。

  “但是你不后悔。”冉存專注地看著她,接在她的話后頭為她補充道。

  出乎冉存的意料,她默然低下了頭。當她再抬起頭看冉存的時候,流露出從未有過的目光,像是感動或者欣慰又像是一種若有所思的惘然。

  “當然,駕駛飛機飛越山川湖海,那時候我是真的很快樂。能讓人看到這世界別樣的美已經是這筆錢最好的去處了。實在很值得。”

  “可是,光是有架飛機還不夠,還得去學如何開它飛上天,這肯定很難吧?”

  “開車要有駕照,開飛機也是一樣咯。花時間去學,然后參加考核。其實在阿根廷時候,我以前的戀人就是教我駕駛飛機的老師。”

  冉存沒想到她會猛然提起了這個,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其實她沒有什么表情,就仿佛是突然怔住了一下,臉上的神態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一種有些懊悔的空白。

  冉存明白那種感受,就和三個多月前的夜里他對淳于真提起自己父親的時候一樣,有些話是沒打算說出來,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輕易地脫口而出。

  她沒再說下去,冉存也沒問。

  時間一天天過去,冉存仍然每天擦去后黑板的高考倒計時,填上新的粉筆字。

  就這么不斷重復著孤單又乏味的生活好像也沒什么不好,只要,只要有那家小小的花店存在。就這樣,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少,逐漸從兩位數變成了個位數,最后變成了1。

  最后一天的課間,冉存后桌的兩個女生照常閑談起來。

  “要死了要死了,我一想到考試就緊張到想哭。”

  “哎呀,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滿腦袋想著考試人都要瘋掉了。哎哎,告訴你個有意思的,知不知道現在鳶尾巷里有家花店?名字就叫“花”的那個?”

  “不知道啊,花店有什么稀奇,到處都有。”

  鳶尾巷里的花店?她的花店?冉存不禁豎起了耳朵

  “我天天上學從那路過。最近店門口立了個牌子,只要進店買花就附贈一本書,是不是還蠻特別的?”

  “啊,聽起來好浪漫啊,等高考完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呀,一定要去瞧瞧。花店老板也很特別,長得有點像《風雨同路》里的周慧敏”

  買花贈書?很特別,估計也很賠錢,但聽起來就是淳于真會做的事。

  冉存不知道這個特別活動,因為他已經有兩周沒去淳于真的花店了——“快高考了吧?最近就別來了,好好復習。這也沒什么特別需要幫忙的,別耽誤了你的時間。”

  她當時還伸出手來拍了拍冉存的肩膀,她的手在冉存肩上停留的兩秒鐘里,指尖輕輕地用力按壓,隔著薄薄的T恤好像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形狀。

  想到這他捂住了臉,自己竟然對這么點小小的接觸帶來的感覺如此記憶猶新,冉存為自己的記憶力感到一點點羞恥。

  其實復習對他來說真沒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說,他的生活本身就不重要,因為所謂“冉存的生活”不就是依賴著她給予的這段小小的時間和空間,才得以為繼的嗎?冉存用一周的機械和庸碌換取這一點點養分,怎么會是耽誤時間!

  但是冉存還是聽從了她的話,盡力復習,高考之后再去花店。不是為了考出多棒的成績,而是因為他至少要把人生的這個階段圓滿地結束。他希望在她眼里自己是一個能作出成熟決定的人。

  可是......啊,好希望自己也能天天上學路過鳶尾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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