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之的崛起,擋了很多人的路。掌控了幾乎整個家族的銀錢往來,有多少人眼紅他這個位置,就有多少人想要把他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他雖然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但偶爾回來一次,也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花招等著他。
這一次,不知是誰從外面請了位道士,美其名曰為家宅求安寧。這道士在崔信之回來的第二天進了家門,很巧。
“十四哥,你要當心啊。”崔與之過來找他,提醒道。
崔與之是崔氏現任家主的幼子,在同輩兄弟中,崔信之行十四,他行十五。同輩兄弟一直排到二十開外,崔與之是唯一一個和崔信之算得上有交情的人。
“多謝提醒。”
崔信之知道,崔與之應該是聽到了一些消息。但他不方便問,也不能問。
“要不這幾天,你去祖母那里避一避吧。”崔與之道:“祖母的院子,不會有人敢造次。”
“不必。”崔信之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們想算計我,這次不成,還有下次。”
況且祖母鄭老夫人雖然也是他的親祖母,崔信之卻對于那位老人家的音容笑貌都不甚熟悉。因為來到崔家近二十年,他見過那位祖母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他不是崔與之,就算是真的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難題,他也沒有理由和立場去尋找那位老夫人的庇護。
“那十四哥……你自己當心一些。”
“多謝。”
……
那個被請來的道士在崔家一連住了半月,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把崔家能叫得上名姓的人幾乎都見了一遍。
崔信之每日早出晚歸,正好錯過了所有那個道士在的場合。他日日留著心,卻安穩無事地度過了半個月。
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他多疑了,要么則那些人在準備什么大招。秉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崔信之等待著一月之期的到來。
轉眼一個月到了,這天崔信之沒有外出。仆人清晨想要進臥房打掃,被他阻止了。
“今天一天都不要到房里來。”崔信之吩咐道:“餐飯也不用送進來。”
“我什么時候叫你們,你們再過來。”
從早晨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黃昏。沒有等來相見的人,卻聽到院外傳來了動靜。
崔信之煩躁地打開臥房的門,一個黃色的影子朝他面門飛來。
他反應敏捷,側身躲了過去。
但是這黃色的東西卻像是那晚受孟昔操控的幾案,轉了個彎兒,又朝他追過來。
崔信之被逼到了院子里,這才看清追他的是個什么東西——那是一張符紙,黃色的紙上畫著赤紅的字符。
崔信之借助院中的花木躲避飛在空中的符紙,隨手折下一根長枝,作刀劍反守為攻。
同一時間院外的動靜越來越近,涌到了院子里。
這群該死的東西!看到涌進來的崔家眾人時,崔信之在心中暗罵。他并不怨怪他們把歪心思動到了他身上,不存害他的心,那才是反常。
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選在今日發難!
“十四郎!怎么會是十四郎!”
人群里傳來一聲驚叫,崔信之也不在意是誰,他正在想方設法毀掉這張鬼符。
“這人身上有鬼氣!”這回說話的是一個老道士,須發花白,穿著道袍,手拿拂塵。
“鬼氣?這是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嗎?”
“道長的符飛了一路,靠近這座院子的時候就直朝著這里來,如今又纏著他不放,肯定是發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難怪他十歲那年落水,明明停了半日的呼吸,卻又突然活了過來。”
“是啊是啊!也是自那之后性情大變,跟從前完全不是一個人了!”
“我說呢,這人怎么會突然擁有天賦之才呢,果真事出反常必有妖。”
……
一群人在院子里議論紛紛。
崔信之用手里的樹枝,把符紙甩到了養蓮花的水缸里。被水浸透之后,終于沒能再騰起。
此時他才騰出空來看向來人。只見以老道為首,他身后站著整個崔宅將近一半人,都是他的叔伯兄弟、姊妹親眷。
“這又是在玩兒什么把戲?”崔信之扔掉樹枝,輕蔑地看向老道,“你在符上使了什么手段,能讓它一直繞著我?”
“我對西域波斯的幻術也很感興趣,不妨說來聽聽,也讓我學一學。”
“這位郎君,貧道所用并非幻術。”老道從容應答,“而是郎君身上有鬼氣,才被符紙尋到。”
“我身上有鬼氣?”崔信之哂笑道:“那你身上該有什么氣,仙氣?”
“崔信之,你休要猖狂!”一個同輩子弟怒道:“道長是得道高僧,豈容你放肆!”
“道長……”
“你也住口!”
崔氏家主一句話,想開口和已經開了口的都禁了聲。
“家主。”崔信之道:“可否容十四問一問,這位道長是怎么來到崔家的?”
“貧道云游四方,路過寶地時察覺有異樣,自薦上門。”
“哦?”崔信之看向老道,“可我怎么聽說,道長是被十哥引進府的?”
“崔信之,你休要血口噴人!”人群中一個比崔信之略年長的年輕人聞言沖出來,“如今是你身上有鬼氣,休想禍水東引,拉旁人一起陪葬!”
“十郎。”
崔氏家主再次開口:“十四說的是否屬實?”
“家主你不要聽他……”
“回答我的話。”
“父親。”接話的是崔家三郎,崔與之一母同胞的兄長,崔氏家主的嫡長子。
“道長是我和十弟一同請進來的。”崔三郎道:“那日道長站在府外,說咱們府中有異界氣息。為了家宅安寧,我才和十弟一起做主,將道長請了進來。”
見崔三郎站了出來,崔信之想通了。難怪崔與之會提前過來預警。連崔三都動手了,看來今日,是不容易善了了。
“父親。”崔三郎繼續道:“這一月以來,相信你也看到了道長的本事。”
原來不斷見崔家人,是在為今日做準備。
“都退到院外。”崔氏家主發話。
眾人無人敢有異議,紛紛退到了外面。
院中只剩下崔信之、崔氏家主和那名老道三人。
“何為鬼氣,請道長明言。”崔氏家主道。
“鬼氣,乃鬼差之氣。”老道道:“這位郎君身上鬼氣濃郁,必定是進來才與異界之人接觸過。”
聞言,崔信之的心驟然收緊,面上卻不顯。
“道長所說的異界之人,是什么人?”他露出輕蔑的笑,像是聽到了比無稽之談更荒誕的話。
“幽都之人。”
幽都!崔信之垂在身側的手收攥成拳。
“鬼氣縈繞,短時間內或許無甚異常。但長此以往,必將引來殺身滅門之禍。”
老道話出口,崔氏家主的臉色白了三分。
“荒謬!”
崔信之怒目,將計就計。
“家主,若家主當真相信這個道士的話,我愿自請離開崔氏。定不會將禍事累及家族親眷。”
“你與崔氏血脈相連,并非你自請離開便能斬斷這份牽連。”老道又道:“若要徹底解決禍患,需先將你身上鬼氣祛除,再逐出族譜。如此,才能防止禍端降與崔氏。”
“請問道長,如何祛除鬼氣?”
崔氏家主問道。
“鬼氣乃陰氣,需明火焚之,方能祛除。”
“你不如直接說,讓我把命留在這里。”崔信之看到了崔氏家主的神情,他會按照這老道說的去做。
沒想到啊,居然在這里翻了船。
可是他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崔家!
“你……你做什么?”崔氏家主感覺到了喉嚨處匕首發出的冰涼,身體僵直不敢動作。
崔信之正要說話,卻聞到一股異香。在香氣鉆入鼻翼的同時,他的身體一陣酥麻,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