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一滴,又是一滴,張蕓娘看著自己的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但太陽的溫度絲毫沒有給予她一點同情,仍舊火辣辣的炙烤著腳下這片土地。抬頭看看那如火一般的太陽,她咬咬牙又一次彎下了腰,用雙手除掉田里的雜草。她想今年過了一大半了,下半年要是沒有大問題,糧食豐收的不錯的話,應該還是可以過個肥年的。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太陽也一點點下降,她仍然忙碌著,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周邊田里的人們都已經(jīng)相繼離開了。
“蕓娘,還不走,明年的草都被你拔干凈了。”孫家大娘經(jīng)過蕓娘家的田地時好心的提醒。
“大娘,就好了,您先走吧!”蕓娘抬起頭擦擦汗說,然后又繼續(xù)低下頭去完成她的工作。
時間又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太陽全部落下了山,張蕓娘才收拾收拾離開了田里,準備返回家中。夕陽下一樣黝黑的面龐,粗大的四肢,與這山村里所有的姑娘一樣,憑著一雙手干活,靠天吃飯。期待未來能嫁一個能干的夫婿。張蕓娘與其他女子的不同,或許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進了院子,蕓娘習慣性的走向雞轱轤(雞下蛋的地方,草編的),伸手一摸,臉上立即露出笑容,這是她一天的樂趣,也是這個花季少女在承擔撫養(yǎng)這個家庭的重擔下,唯數(shù)不多可以讓她開心的事兒——今天下了四個蛋,家里的四只老母雞都沒閑著,也不枉她養(yǎng)了那么多蛆喂它們。晚上可以給小樹加個菜,來個雞蛋糕。想起雞蛋糕,蕓娘不禁咽了咽口水,而后又自嘲般笑了笑,搖搖頭,轉身進了那山腳下岌岌可危的土房。
“娘,小樹,我回來了,今天雞下了四個蛋可以打個雞蛋糕,小樹想不想吃雞蛋糕呀?”
“姐。。。。。。”被稱作小樹的男孩在聽到雞蛋糕時眼前一亮,而后看了母親一眼又陷入了沉默,繼續(xù)端起那本破舊的論語讀著,就如同剛剛那個眼睛冒光的男孩不存在一般。
“平白糟踐那東西干什么,不如攢下來,過一陣子拖你四叔上集上賣點錢,等入冬也好給你和小樹添件新衣服。”盡管嘴上這樣說,中年婦人看見兒子渴望的眼神還是閉上了眼睛,默許了蕓娘進廚房的行為。不一會就從廚房飄出一股子蛋香,男孩再也坐不住了,伸著脖子往廚房瞧,中年婦人終究不忍,就許了他進廚房。
“姐,好香呀。我可以先嘗嘗嗎?”
“傻瓜,還沒熟呢,一會兒上桌了再吃。”
“姐,我餓了,那我拿頭漬蒜吃好不好?”
“啊,小饞鬼,也不怕齁著。”
“才不會呢,一點也不咸,酸酸甜甜很好吃呀,嘻嘻”
“去吧,別弄壇子里面水,知道嗎?要不咱們誰也別吃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雞蛋糕一上桌,小樹的眼睛一下子就黏到上面,母親劉氏也移不開目光,但是誰也沒有先將筷子伸向那碗蛋羹。
“小樹,快拿勺給娘盛點雞蛋羹。”蕓娘實在不想這樣繼續(xù)下去,打破了沉默。
“誒,好。”小樹忙答應著,用勺給劉氏盛了蛋羹。
“小樹,別只顧著我,給姐姐也盛點。”作為母親的劉氏,看著兩個孩子這樣不忍心。
“姐,給。”之后小樹盛了一勺蛋羹放在蕓娘的碗里,回去在看裝蛋羹的碗已經(jīng)見底,雖然有點失落,但是還是將那自己的一碗雜米飯倒進了那個碗里,拌了拌,想要借一借味道。
蕓娘看著難受將自己碗里的蛋羹倒回了小樹的碗里,小樹抬頭看看蕓娘,癟了癟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小樹哭什么,蛋羹不好吃嗎?”蕓娘摟過小樹,安慰著。
“姐姐。。。”小樹不知說什么,依舊哭。
“哭什么,男子漢,大小伙子,還抹眼淚,以后叫娘和你姐姐怎么依靠你。。。”劉氏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張了張嘴,最終說:“兩個人一人一半。”
“小樹,咱們一人一半,以后等姐掙錢了,天天給小樹做雞蛋羹,讓小樹吃個夠。”
“姐。。。姐。。。小樹以后一定對你好。”
。。。。。。
如果說4年前有人對蕓娘說,有一天她會面臨這樣的場景,她一定不信,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有一年沒吃上肉了。上輩子,可以說是上輩子,她幾近是一個素食主義者,可是現(xiàn)在的她連聽到肉的名字都有種默默咽口水的感覺。她還有什么不相信的?
不錯,套用時下流行的一句話說,張蕓娘搭上了穿越時空的旅行團,免費獲得了一次來到古代的車票,只是沒想到這張車票是單程的。時至今日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穿越的,甚至有時她更愿意相信那所謂的前世是一場夢,一場奇怪的夢,夢中有許多現(xiàn)實生活中不存在的事物。夢中的自己對肉很是厭惡,天天無所事事,還總是傷春悲秋,每天說著毫無意義的話,過著庸庸碌碌的生活,不自知的生活在一種叫做幸福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現(xiàn)在想想,那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夢罷了。因為現(xiàn)在的蕓娘想肉都快想瘋了,更因為春秋對于她來說只代表豐收與否。她只想各種方法努力的生活,這樣才能見到明早的太陽。夢離她太過遙遠,那只屬于那個從不為生活憂愁的她,而那個她不叫張蕓娘。從她第一天稱為張蕓娘,就意味著她必須拋棄那所謂的夢,努力的生活,背負起沉重的責任。因為逃避不了這個身份。因為她只能夠是張蕓娘。
事實證明一個不了解歷史,不能熟練的背下各種豐碑性的方程式,沒有過人心智和生活經(jīng)驗的穿越者只能作為張蕓娘活著,然后拋棄那所謂的自己,活成一個村姑,一個純勞動力,絲毫不需要技術含量的明末村姑。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