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府院內,門墻上的磚瓦已有些破敗,顯然是多年未曾更換了。
一位健碩的少年奮力的揮打著一套拳法,只見拳速越來越快,普通人竟已逐漸看不清出拳的速度。
“慢一點,山海,這套太極拳法,越往后修煉,你更要懂得快中有慢。”孫連發望著連山海青澀俊俏的面龐,嚴厲中難掩寵溺之情。
十七年過去了,曾經襁褓中的嬰孩已比自己還要高了小半頭,孫連發對他只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親。
“孫老,你說的容易,怎么樣,跟我切磋切磋?”連山海白了他一眼笑道。
如今孫連發雖已五十有余,但作為一介武夫仍體格健朗,即使尋常三五大漢也難近其身,只不過一年前,就已不是連山海的對手了。
“瞧你那點出息,習武苦練,是為了欺負我這種老頭子?”孫連發嘲弄道。
“呦,我可聽說,你這老頭子前些日子剛把前街兩個地痞痛打了一頓。”
“行了別貧嘴了,你可確定,真的要參加武舉嗎?你腦子好使,參加文舉,絕對可以中舉人的。”孫連發仍有些不死心的說道。
連山海十四歲即為秀才,在整個順天府,亦算是出類拔萃,可也是在那一年,他毅然棄文從武,打熬身體至今。
“孫老,您不用再說了,我連家失去的東西,將由我來拿回來。”連山海不愿多談,又繼續練武了。
十多年前的山海關,在順天府安逸生活的大炎子民絕對難以想象其中的殘酷。
通過錢財的打理和自己的機敏,連永道在山海關總算慢慢站穩了腳跟,還謀了個總旗的職位。可是沒過幾年,慘烈的炎夷之戰爆發了,大戰持續了整整兩年,兩國傷亡不計其數,最終更是以大炎割地賠償而恥辱議和。
有多少兵將埋骨他鄉,而其中,也包括連永道。
夷國只是東方的一個小國,如此奇恥大辱朝廷選擇了將戰敗賠償之事完全的隱瞞。
多年后,連家才通過多方打聽知道了連永道身死的消息。
莊優玲萬念俱灰,一面瞞著連山海,一面獨自承受如此噩耗,一年后,也就此悲傷過度,消香玉隕了。
直到此時,連山海才從孫連發的口中得知父親也早已過世,自己一下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那一年,連山海十四歲,他下定決心,要親自去往山海關,拿回連家曾經的榮耀。
連山海的內心深處,只覺父親因為自己的實力不夠死在戰場,才害的母親傷心過度離自己而去。絕不能像他一樣當一個文弱書生而手無縛雞之力,這是連山海心中的執念。雖然孫連發一直告訴他,你父親是一個好人,但連山海最敬佩的,無疑是先祖連霸和連子雄。
三年的苦練加上連家用傾其所剩的財富為其提供的靈藥給養,如今的連山海身中元氣充盈堪比軍中壯士,所習太極拳法也已小有所成,除了那些自幼根骨曠世的奇才,在同齡人中也算難尋敵手了。
沒有因為家道中落而自暴自棄,反倒強過了多少大家族重金培養的貴族少爺,這其中多有孫連發的苦心教導。
孫連發看著連山海雙拳上厚厚的老繭又已滲出血絲,清秀臉龐上的明亮雙眼充滿堅定。他仿佛看見了曾經的連子雄,孫連發確信,有少爺的這份心氣,連家,遲早會重現連霸時的輝煌。
連山海的成長伴隨著連家的衰敗,但他向陽而生,如今更如一輪耀眼朝陽,照亮了昏暗多年的滄桑連府。
連府外,一個約莫三十多歲道士模樣的中年佇立在門口,他衣服破舊,如此形象,在京城之中是沒人會找他算命的。如今天下亂象叢生,許多寺廟和道觀都難以維持下去,紛紛下山到俗世之中已求溫飽了。
咚咚咚,三聲叩門沉穩有力。
“偶遇貴府,可愿略施援手,以解燃眉之急。”敲開房門,這道士倒是直奔主題。
孫連發皺了皺眉,近年來,連家的財富已幾乎用盡,這其實主要是因為他對于連山海的投入一向不計成本。
孫連發沒有多說,伸手遞給了他二十文。對于現在越來越多濫竽充數的僧道,人們也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尊重。
“貴府建的如此豪氣,這出手可有些小氣呀。”道士接過文錢,嘴里竟還說出嘲弄之詞。
孫連發瞥了這厚顏之徒一眼,懶得多說,便要關門。
“府中紫氣沖天,敢問主人是誰?”道士竟沒有要走的意思,倒有些大放厥詞。
孫連發瞧這窮酸道士的模樣,實在懶得多說。
“趕緊走吧,不會再有多余錢給你了。”
“可惜了,家里養了個以貌取人的粗俗下人。”
“什么東西!”孫連發強忍住了心中怒氣,一把關上了大門。
“咋回事啊孫老?”聽見門外動靜,連山海揚聲問道。
“沒事,一個狂妄的瘋癲道士罷了。”孫老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給了他錢,反倒被罵了一頓。
“道士?他怎么了?”連山海一向對道家頗有興趣,倒想出去一看了。
“嗨,他那樣算什么道士,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而已。”孫連發不屑道。
“潛龍勿用,靜等歸山。”一聲悠長的聲音環繞庭院。
連山海推門而出,卻未看見半個人影。
一本破敗殘書,掉落在地。